影幢幢。我他媽才剛成年啊,還沒爬上人生巔峰,啪嗒一下就給摔谷底了!以前還能指望我哥來救我,這回離這麼遠,我哥壓根就不可能知道我快死了!還有齊方和王大磊,他們現在在哪呢,我死了以後他們會怎麼著?是不是人死了都能變成鬼,那我成了鬼,一定不會放過你個挨千刀的書記!到後來我覺得自己就像是泡在水裡,一會兒浮一會兒沉,不知道要漂到哪去。身上除了腳後跟熱流滾滾,其他地方完全是一片冰涼。
真到了這份上我又好像不怕了,就是覺得憋屈,連自己為什麼死的都不知道。那個書記說殺我不是他的意思,那是誰授意,讓他拿我去做那個什麼海老爺的替身?這是我腦子裡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再之後,意識裡就只剩一片模糊。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活下來,乍一看見眼前有亮光,還以為是到天堂了。再一看天堂裡怎麼會有穿低胸裝的姑娘,彎著腰湊近我跟前,兩團白花花的胸脯,差一點就要從v字形的衣領裡蹦出來。我盯著看了好一陣子,直到那姑娘颳了我一耳光,嘴裡罵了聲流氓。她罵完就走,我再看周圍,來來往往全是人。我就靠在一條馬路牙子上,被人割開的腳腕子,纏滿了髒兮兮的繃帶。剛走開那姑娘這會兒又回來了,一屁股坐在我旁邊,說暫時叫不到車,先在這等會吧。我想了一下問她說:你是誰,這是哪,我現在是不是已經是鬼了?那姑娘側臉瞥了我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說你呀充其量就是一色鬼,又報了個名字給我,說她叫蘇麗。
我問我是怎麼到這來的,我記得我好像快死了。蘇麗攤開手聳聳肩,把敞開的領子又往下拽了拽。看她模樣不像是做正經生意的,果然,她告訴我說她在這一帶站街。剛才來了一帥哥,招呼要她過去。她還以為是生意上門了,過去一看,就見我躺地上,一副快死的樣子。那帥哥給了她二百塊錢,讓她把我送到最近的醫院去。然後帥哥就走了,留下她和我在這。蘇麗故意把大腿伸出馬路牙子,好幾輛車,在經過我們面前的時候都刻意慢下來。可卻沒有停下來的,大概是我的樣子有點招人嫌。我又問那個帥哥長什麼樣,蘇麗半仰著頭想了一下,回答說長得很帥。她這跟沒說沒區別,我低頭去看腳腕子,包紮的真是不咋樣。那條繃帶好像還泡過海水,沾著沙子和水草一類的東西。
蘇麗等的沒趣了,就問我說,為什麼會弄成這樣?是不是跟人結仇了,是不是得罪黃市長了?我說你也知道黃市長?蘇麗點頭,說這地方有誰不知道他?不過聽說他這兩天不在市裡,島上出了案子,他去查去了。這個市就只有一個島,我心裡咯噔一下,想著莫非黃市長親自出馬,去島上找齊方的麻煩?這時候突然有輛亮著空車燈的計程車停下,車上已經坐了兩個人,司機伸出腦袋問,是不是要車?蘇麗馬上跳起來,跑出去兩步才想起我來,又折返回來扶著我,一塊鑽進計程車裡。車上開著廣播,正好在播本地新聞。第一遍用方言播的我沒聽懂,到第二遍才是普通話版。頭條新聞是說打掉了本市一個走私販毒團伙,繳獲海洛因、冰毒數量特別巨大。又說主犯畏罪自殺,抓捕犯罪嫌疑人七十餘名。計程車司機冷笑了一聲,說黃市長這回終於如願以償了。賴書記在島上風光了這麼些年,最後,也就落得個自殺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