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站了有一陣子,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書記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外面。他看我開著門站著不動,好像也覺得挺奇怪的。我一見他就想起他那句話,說什麼請了我們來,這個村就不該再死人了,就算是要死,也應該死的是我們。他眼裡透著一股狠,像是根本沒把人命當回事。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請他進門,沒想到人家兩腿一邁,自個就進來了。也不帶客氣的,直接往屋裡一坐。我問他這麼晚了有事嗎,他招呼了一聲讓我坐下,在地毯上蹭了蹭鞋。接著他突然說起自己有個兒子,年紀和我差不多大。我心想你他媽壞事沒少幹,居然還能生出兒子來,嘴上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就哦了一聲算作回應。他又把我看了一遍,大概是心裡想著他兒子,表情稍微柔和了一點。他問我是不是還在上大學,又問了一些我家裡的情況。我不知道他問這些幹什麼,避重就輕地答,原本以為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打發了,沒想到過去半個小時,他還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我忍不住提醒他,說書記你看時間也不早了。他看了一眼表點了點頭,說是不早了,差不多也該走了。我鬆了口氣等著他走,沒想到他走之前,先往我面前靠了靠。一隻手撐著沙發,另一隻手伸出來,搭住了我的肩頭。然後我就聽見他說:“這事啊,你不能怪我。”我說你說的什麼事,猛地覺得後頸子一麻,兩眼一黑。緊接著大腦就像斷電了一樣,啪地一下失去了意識。
說起來,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打暈了。暈完以後醒過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脖子都是沒法動彈的。頭也疼,疼得像是要炸了。我只能躺著不動,張開倆眼珠子往周圍看。暈之前我和那個什麼書記在一起,沒想到醒來之後,還是第一眼就看見他。不過我們已經不在招待所的房間裡,而是換到了一個,四面都是牆、一扇窗戶都沒有的地方。那個書記就坐在離我不遠的一張椅子上,耷拉著頭,一動也不動。我心想別是他打暈了我以後又被別人打暈了,想把手伸出去,卻突然發現胳膊上拴著一條鏈子。我一動那鏈子也跟著動,發出嘩啦一聲響。
緊接著那個書記也動了,抬起臉撐起眼皮子,朝我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不大對頭,顯得烏壓壓的一片。我聽見他說你醒了,看我在拽那條鏈子,又說別費勁了,拽不斷的。我說你他媽是什麼意思,我都留下來了,至於把我鎖上嗎?那書記咧了一下嘴,似笑非笑的說,把你鎖上不是我的意思。他突然站起來走到我跟前,居高臨下的,我就只能看見他下巴。那下巴上還帶著幾根胡茬子,他一說話,胡茬子就一併哆嗦起來。他說我們這個村鬧鬼鬧的很厲害,要是再止不住,這個村的人,就不會再服我了。他們不服我你說會怎麼著,我會死,連帶著我兒子也會死。我不知道他說這話什麼意思,接過話來,說我那倆兄弟不是在想辦法嗎?他們都到海神廟去了,明兒一早這事就算是結束了。你不會死,你兒子也不會死。說完以後那書記就笑了,低下頭,看我的眼神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像兩把刷子。他說要把這事辦成了靠你那倆兄弟沒用,關鍵的還是在你。
他這話說的我渾身不自在,偏偏又拽不動那條鏈子,只能像案板上的肉一樣躺著。那書記圍著我轉了一圈,一邊轉一邊說,燒海老爺是他下的令。海老爺已經沒用了,留著它,對島上的生意不會有好處。他得再找一個人替代海老爺,保證這個島,不被外人染指。我漸漸地聽出點苗頭來了,他這是要拿我替代海老爺!海老爺是隻屍怪,所以在我頂替它的位置之前,也要先變成個死人才行。我的心一下子涼下去,不顧一切地掙扎,嘴裡喊著你不能殺我!書記轉完了圈停在我腳那頭,我看不見他人,只能聽見他聲音。他說殺你也不是我的意思,你要怪要怨,到時候別找錯了人。我突然感覺腳後跟被人拽了一下,然後在腳腕的位置上,貼上去一個涼颼颼的東西。那東西只捱了一下皮肉,馬上就有血流出來。
我沒想到他這麼痛快就動手了,腦子一下轉不過來,好像還接受不了他把我腳腕子割開的這個事實。電視裡演反派要殺人的時候不都得鋪墊嗎,你他媽說殺就殺,連個刀下留人的機會都不給!我又想會不會他是在嚇唬我,這一刀沒割破多少皮,血流一會兒自動就會止住。這個想法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一股黏糊糊又帶著溫熱的液體,一下就把我半條褲子給浸溼了。我不知道割腕自殺死得快不快,但照目前這速度,我可能很快就會失血休克。慢慢地掙扎那勁也沒了,我渾身發軟,連呼吸都嫌費勁。我拼著力氣還想再喊兩聲,自己聽自己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發出來的。兩個眼睛裡更是一片花白,不管朝哪個方向看,都是一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