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以後天黑的越來越早,我和齊方又是揀的僻靜的角落待著。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周圍全是一片黑,我既看不見齊方的表情,也看不見周圍其他地方的情形。我伸手摸了半天才摸著齊方的肩膀,拍著跟他說:“你可想清楚了。齊家現在就剩你這麼一點香火,你要是背水一戰再把命搭上,齊家可就真的消失了。”齊方嗯了一聲,從他肩膀的抖動來看,他好像是點了幾下頭。他開始漫無邊際地扯一些話題,說他小時候因為是男孩,所以非常不受寵。他們齊家偌大一個家族,竟然都沒什麼人願意跟他玩。因此齊心剛到他們家的時候,齊方興奮的連著好幾天睡不著覺。他覺得從此多了一個人陪著,他就再也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齊心除了開始幾天願意花時間哄哄他,後來也慢慢不再搭理他了。一直到齊心最後被送走,齊方和她,都沒能建立起什麼實質性的感情。接下去,齊方的整個青少年時期,都是在受訓當中度過的。受訓完成之後,他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是去殺他爸。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齊方厭惡他那個家,厭惡家裡的所有人甚至是他媽。只是厭惡歸厭惡,家族的紐帶一直拴著齊方,讓他不敢有什麼別的想法。突然有一天這一切都變了,白先生告訴齊方,他所厭惡的東西,竟然是一個他連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大陰謀。齊方一開始有點接受不了,想明白以後,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徹底毀掉這個陰謀,把他長期以來一直厭惡著的東西連根拔掉!我聽著齊方說,又聽著他問我,能不能理解他的感受?我說我們兩個的經歷不一樣,你的感受,說實話我真理解不了。齊方也不是非要我理解不可,話鋒一轉,說他這回不應該把我也牽扯進來。他原本找我只是想問我哥魂器的下落,沒想到自打和我見面,這事就沒停過。被逼到如今這個份上,我已經完全趟進了他這趟渾水裡,想撤也撤不了了。齊方以前就愛說我是倒黴催的,現在又提起來,只不過換了一種說法。他跟我說我命不好,這一點,大概是從我哥那兒繼承下來的。
說到我哥我和齊方同時沉默了,靜了一會兒,我突然聽見周圍草叢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聲音聽著像是人在走路,可真要是人的話,這腳步聲也有點太輕了。我按著齊方的脖子叫他小心,齊方喘了兩口氣說,沒事,來的都是自己人。我奇怪地說除了我還有誰會幫你?齊方在我身邊笑,說老七你忘了,煉屍我可是一把好手。活人沒有願意幫我的,那我只好把死人請出來了。他擺脫我的手站起來,半人高的草叢裡,同時間立起十幾個人影。那些人影有的離路燈近,在燈光的照射下,能看的清楚模樣。每張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一雙雙木訥的眼珠子緊跟著齊方,像是生怕他從自己視線裡跑了似的。我問齊方說這些都是你的殭屍?你他媽的,到底偷了多少屍體!
具體偷了多少屍體,齊方自己也記不清了。他開始操縱殭屍圍攏過來,在這一片灌木叢裡,照他的意思分佈開。齊方傷重,移動起來非常困難。可就算這樣,他還是咬著牙,在泮水邊上走了個來回。走到食堂後門的親水平臺上,齊方停了一下,扒著欄杆把腦袋送出去。我跟著他問你看什麼呢?齊方說沒什麼,他只是想確定一下,這個位置能不能看到食堂正面的教學樓。確定完以後他變了個方向,離開泮水,反而是朝著教學樓走了過去。我半天摸不著頭腦,跟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你不是要藉助水面安排進攻防守嗎,怎麼往沒水的地方去了?”齊方嘆了口氣,用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你以為進攻防守,就是兩撥人在同一個地方拉開陣勢對著幹?這裡頭的門道多了去了,咱們現在可是主場作戰,怎麼著也得露一手出其不意才行。”他說著指向剛踩過點的親水平臺,接下去又說:“我打算在那兒佈置攻防,到時人全壓在水面上,那座在視覺死角里的教學樓,可不會有人注意<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要是在這時候有什麼東西從樓裡殺出來,你猜,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我讚歎說,你心眼可真多!齊方也不說什麼推脫的話,到教學樓門口站住了。這棟樓晚上不開自習室,寥寥幾盞過道燈,襯托的像座鬼樓似的。齊方的心思也就是把這兒變成鬼樓,我看他焚化了兩張符,然後用化開的灰燼在教學樓的一面牆上,寫了個大大的勒令。字下邊跟著就是符籙,齊方寫寫畫畫一通忙活,完了張嘴吐出一口血。他這口血全噴在了剛寫好的符籙上,轉瞬,那些個漆黑的圖紋便轉變成了鮮紅色。也幾乎就在同時,幾道黑影掠過夜空,消失在了教學樓那寥寥幾盞過道燈底下。
教學樓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