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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有及山林之遠韻者,辨博紛綸,各極其至,道人在座,飲啖而已。先書生雖在劇談中,顧獨數目道人,曰:“道者安得獨無言?”道人曰:“公等清言妙理,聽之欣賞而不能盡解,又何能出一辭?”

少選,諸君盡起行陌上,折花攀柳。時多妖麗,蘼蕪芍藥,往往目成。而道人獨行入山徑,良久而出。諸君曰:“道者獨行入山何為?”曰:“貧道適以雙柑斗酒,往聽黃鸝聲耳。”一書生曰:“道者安得作許語,差不俗。庸知非黃冠中之都水、賀監耶?”道人深自謙抑。

諸君復還就坐,一人曰:“今日之遊,不可無作。”一人應曰:“良是。”

有一人則先成一詩曰:

疏煙醉楊柳,

微雨沐桃花;

不畏清尊盡,

前溪是酒家。

廚冷分山翠,

樓空入水煙;

青陽君不醉,

風雨送殘年。

道人曰:“諸公詩各佳甚。”一人曰:“道人能賞我輩之詩,必善此技,某等願聞。”道人起立謙讓再三,諸君固請不輟,道人不得已,乃吟曰:

沿溪踏沙行,

水綠霞紅處;

仙犬忽驚人,

吠入桃花去。

諸君大驚起拜曰:“咄咄道者,作天仙之語,我輩固知非常人也。”於是競問道人姓名,但笑而不答。問者不已,道人曰:“諸公何用知道人名,雲水野人,邂逅一笑,即見呼以‘雲水野人’可矣。”諸君既心異道人,於是力欲挽入城郭,道人笑曰:“貧道浪遊至此,四海為家,諸公謬愛,即追隨入城,無所不可。”

遂相攜入城,以次更宿諸君家。自是或登高堂,或入曲房,或文字之飲,或歌舞之場,道人無不往者。城中傳聞有一“雲水野人”,好事者爭相致之,道人悉赴。人與之飲酒,即飲酒;與之談詩文,即談詩文;挈之出遊,即出遊;詢以姓名,則笑而不答。其談詩文,剖析今古,規合體裁,頗核;或稱先王,間及世務,兼善詼諧。人愈益喜之。

而尤習於養生家言。偶觀歌舞,近靡曼,或調之以察其意,道人欣然,似類有標韻者。至主人滅燭留髡,燕笑媟狎,即正容危坐,人莫能窺。夜嘗少臥,借主人一蒲團,結跏趺其上,倦則即其上假寐而已。人以此益異焉。

居月餘,一日忽告去。諸君苦留之,不可得。各出金錢布帛諸物相贈,作詩送行。臨別,諸公皆來會,惆悵握手,有泣下者。冥寥子至郭門,第僅足百錢,悉出諸公所贈諸物,散給貧者而去。諸公聞之益嘆息,莫測所以。

第十一章 旅行的享受(6)

戊〓出遊的哲學

冥寥子行出一山路,深窅峭隘,喬木千章,藤蘿交蔭,仰視不見天日。人煙杳然,樵牧盡絕。但聞四旁鳥啼猿嘯,陰風肅肅而恐人。冥寥子與其友行許久。忽見一老翁,龐眉秀頰,目有綠筋,發垂兩肩,抱膝而坐大石之上,冥寥子前揖之。老翁為起,注目良久,不交一言。冥寥子長跽進曰:“此深山無人處,安得有跫然者,翁殆得道異人也。弟子生平好道,中歲無聞,石火膏油,心切悲嘆,願垂慈旨以開迷。”老翁佯為弗聞。固請之,乃稍教以虛靜無為之旨。無何別去,目送久之而滅。山深境絕處,安得無若而翁者耶。

又或隨其所到,有故人在焉——疇昔以詩文交者,以道德交者,以經濟交者,以心相知者,以氣相期者,思一見之,則不復匿姓名,徑造其家。故人見肅,見冥寥子衣冠稍異,怪問之。答曰:“餘業謝人間事,通明季真吾師也。”曰:“婚嫁畢乎?”“未也。以俟其畢,如何之清何?子平去則不返,餘猶將指家山,聊以適我性爾。”於是款之清齋,追往道故,數十年之前,俛仰一笑,俱屬夢境。友人乃低迴慨嘆,且羨冥寥子其無累之人耶。

“夫貴勢高張,榮華滲漉,人之所易溺也。白首班行,龍鍾盤跚,猶戀其物而不肯舍。一旦去之,攢眉向人。業問車馬而遲行,出國門而回首。既返田舍,不屑屑焉藝種稷理麻豆,而日夜問長安之耗,而遺書當路故人焉。胸中數往數來,直至屬纊乃已。有大拜命下之日,即其屬纊之辰,有目瞑數時,而朝使使後至者,大可笑也。子何修而早自脫屣若此?”

冥寥子曰:“餘閒中觀焉,殆有所傷而悟也。餘觀於天:日月星漢,何冗而早夜西馳?今日之日,一去即失;雖有明日,非今日矣。今年之年,一去即失;雖有明年,非今年矣。天日自長,吾日自短,三萬六千朝而外,吾不得而有也;天年自多,吾年自少,百歲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