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桓夷光搖了搖頭,道,“你也不敢肯定啊。庾清若曉得這二字,也不會有此次的行動。依我看,還是……”
“還是……解鈴須得繫鈴人呢。”她飲盡杯中茶水,靜靜地看向冬水。
冬水不由得輕咳兩聲,莞爾道:“姐姐是要我,以本來面目去勸他麼?”
桓夷光默然頷首。
“不錯,這也不失為一個法子。”冬水笑語呢喃,然而眉頭卻愈蹙愈緊,畢竟,一旦分寸掌握不當,極有可能適得其反。
“怕只怕,在此處一旦露了面目,他會苦纏不休。”冬水連咳數聲,眼前忽然一亮,“小菊,你為我備些藥材來。我要麻黃、黃藥子、曼陀羅、艾葉。”
小菊忙站起了身子,道:“是。現在就要麼?”
“慢著……”冬水攔下了她,凝眸沉吟道,“不好去張師傅處拿的。也罷,明日咱們去藥店買吧。”
“這些藥,都是用來做什麼的呢?”一旁,桓夷光開口問道。
冬水嫣然道:“是迷迭香的方子。這些藥材多少都帶些毒性,會讓用者產生幻覺。到時半真半幻,才好脫身。”
次日正午,趁院中人少,冬水換上小菊衣衫,喬扮為庾府一名丫鬟,悄步進了東院。她的衣衫上已灑滿迷迭香的粉末,事先也服下了薄荷醒腦丸,再加上自身內力深厚,確然是萬無一失。
她一路小心翼翼,而因庾清正在午睡,故而東院的僕從幾乎全都不在。未遇阻礙,她已進了庾清房間,但見庾清正斜躺在塌上,床腳是一疊粉碎的瓷片,想來臨睡前,又發了脾氣。
“與庾淵相比,他當真僅是個任性的孩子而已。”望著那疊瓷片,冬水不禁回想起初遇這位庾家二少爺的情形。
那時,這男子站在她面前,怒斥她是妖女,然後口口聲聲,要她把庾淵還來。
那一年,他已二十三歲,然而因為自幼就被庾淵保護寵溺,舉止行為,竟如同十三歲的少年一般幼稚可笑。就是這樣不通世事的孩子吧,一旦喜歡上了,就全心全意地去維護;同樣,一旦恨上了,就至死不休地去破壞。
至死不休啊,那又該是怎樣刻骨銘心的執著。冬水前行兩步方要叫醒他,一時又猶豫不決:她可以勸他迴轉麼?
“哥,你不要走!”睡夢中的男子突然大吼了一聲,雙手前抓,一把緊緊拉住了冬水雙手。他握得太用力,生怕那雙手會消失不見,指甲深深掐在肌膚中,留下深深的印記。
冬水不由得一掙,卻沒有掙開。雙手傳來的痛讓她漸漸冷靜下來:庾清是夢到了他麼?那一句話喊得如此真切急迫,他哪裡是恨庾淵,正如他對於這個家一樣,他是愛之愈深,責之愈切吶。猶如孩子一樣,認為這世上的一切都該跟隨著自己的思維,一旦發覺自己被排斥其外,抑或發覺其中的不完美,就陷入了天大的絕望中,寧可同歸於盡。
“傻孩子啊。”冬水微微搖頭,眼前的這男子雖大她三歲,但在她眼中,就如自己的小兄弟一般。是這樣一個小孩子,她又能責怪什麼?
“醒來吧。”冬水輕晃他兩隻手,隨著衣袖擺動,曼陀羅的香氣瀰漫了整間屋子,當真是燻人欲醉。
那雙大手緩緩鬆開,然而在雙眼睜開的瞬間,又緊緊合攏:“你……你來了……”庾清只疑猶在夢中,一剎那間,竟而失語。
“我……我給你倒茶,你、你坐。別客氣,別客氣。”他忽地咧嘴笑開,容光煥發,彷彿天下間的陽光都集中在這小小木屋中,讓一切暖洋洋的。
他喜極忘形,不及冬水反應過來,已用傷腿支起了身子。正要向茶案走去,卻覺腿上痛楚如萬蟻齧咬,他身不由己,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你……唉。”冬水眼疾手快,忙扶他坐回床上,見他痛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臉上兀自一片喜意盎然,也是無可奈何。
“冬兒,你是特意來看我的,不去看他,對不對?”庾清滿臉赤紅,不敢抬頭看她眼睛,只是揪著冬水衣角,繞來繞去,不停地打著結又解著結,可見心裡著實緊張。
冬水聽他依舊賭著氣,不禁微微一笑,柔聲道:“庾清,世事變遷,很多事情奈何不得。他有他的苦衷,你不要生他的氣,好不好?”
聞言,庾清身子一顫,臉色頓時煞白:“冬兒,你太好心了。你可知道,他回來之後第一句話是什麼?他因為受不得清苦而遺棄了你,你還為他說好話?”
“他是……”冬水語塞,想不到,當日一句氣苦之語,竟留下這般話柄,“為了應付老夫人,才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