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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

一邊射著箭,還一邊戲謔地唱起了俚歌,“燒火燒野田,野鴨飛上天。童男娶寡婦,壯女笑殺人。”

“高高山頭樹,風吹葉落去。一去數千裡,何當還故處……。”

那俚歌在軍中也有流傳,唱起來非常齊整,絕不像土匪們這般南腔北調。偏偏這南腔北調的歌聲極其打擊人的精神,又射了五輪過後,官軍們胳膊沒乏,心先乏了。瞄準時有一搭沒一搭,射出的鵰翎也有近半沒等到達指定範圍便被風吹落在地上。

“大帥,這樣下去咱們肯定吃虧!”跟在馮孝慈身邊隨時聽候命令的周文湊上前,小心翼翼地向老將軍提醒。由於報仇之心過於急切,他在軍中的人緣混得極差。很多話本來有道理,經他的嘴一說,反而讓大夥都產生了牴觸情緒。

“吃什麼虧,他們被射死的人肯定比咱們多!”鷹揚郎將趙亦達看周文最不順眼,代替馮孝慈大聲呵斥。

“可……。”周文有心再說幾句,告訴馮孝慈土匪們的目的肯定不僅僅是為了起鬨。看到眾位將軍鐵青的臉色,猶豫了一下,自覺閉上了嘴巴。

“你說得有道理!”正失望間,馮孝慈的鼓勵無異於雪中送炭。老將軍將目光從遠方收回,慘笑著道,“他們是為了亂我軍心,疲我士卒。就這麼大會兒功夫,老夫派出去的遊騎兵已經被他們砍得差不多了!”

眾將領聞聲,齊齊抬頭遠望。這才驚詫地發現,在戰場的外圍,有百餘名土匪騎著戰馬,正在肆無忌憚地堵截追殺右武侯的遊騎。若論單打獨鬥,每名遊騎兵至少能幹翻三個土匪。可土匪們卻是有備而來,十幾人對付一個。毫無準備的遊騎兵們被砍得只有四散逃命的份兒!

“無恥!”

“不要臉!”

除了大罵對方無恥之外,將領們簡直不能找到任何準確的詞彙來形容土匪們的戰術。對方完全是仗著人多在欺負官軍,從開始程名振的那次主動出擊,到現在盧方元這記“明射主陣,暗殺遊騎”的陰招,每一次都出動的人數都是官軍的三倍到五倍。隨著戰局的發展,官軍的人數越來越少,而土匪們卻彷彿野地裡邊的韭菜般,一茬接著一茬。

張家軍的無恥招數顯然遠遠不止是這些,右武侯的遊騎兵們剛剛被驅散,正北方雪霧後又隱隱出現了幾條黑線。每條黑線大概都由一萬多人組成,提刀的提刀,持棒的持棒,沒有什麼和手兵器可拿了,便舉著鐮刀、鋤頭、樹枝、竹竿。幾乎每個人都衣衫不整,但每一個人都鬥志昂揚。

放在單打獨鬥場合,這是典型的車輪戰術。兩軍交手,這種戰術卻很難說是高明還是愚蠢。如果在敵我雙方剛一接觸的剎那,馮孝慈果斷髮起反擊,並且全軍追著程名振廝殺。流寇們的戰術便會成為典型的“添油”打法,無論上來多少人,都會被右武侯弟兄打得潰不成軍。

然而,馮孝慈卻沒把握住機會。

他沒想到程名振於兩軍剛剛接觸的瞬間,會不惜一切代價發起強攻。更沒想到程名振在場面大佔優勢的情況下,居然轉身逃跑。至於對手後續發起的幾波攻擊,在老將軍眼裡反而不太重要了。在分兵追殺程名振的命令發出的剎那,今天的戰鬥結果已經被決定。

流寇勝!

右武侯完敗!

身邊的弟兄已經不足三千,士氣低迷,身心俱疲。連續湧過來的賊兵數量卻超過了四萬。這種情況下,馮孝慈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雖然這道命令對他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右軍後軍交替掩護,收兵回營!”咬著牙,身經百戰的老將軍大聲命令。一道黑色的血跡順著他的嘴角淌了下來,淅淅瀝瀝染紅了頦下白髯。

第一章 秋分 (四 上)

北國的秋,一向是來得快,來得突然,來得令人猝不及防。下午時候也許天氣還是悶如蒸鍋,夜裡邊淅淅瀝瀝落了一場小雨,到了第二天早上,涼嗖嗖地北風就吹了起來。轉眼之間,穀穗就開始發沉,樹葉亦開始泛黃,枝頭那些柿子、黑棗,也一個接一個泛金,泛紅。紅得發黑,黑裡透紫。

往年到了這個時候,城裡城外總是一片繁忙景象。農夫、佃戶們忙著下田搶收,賬房、管家和護院們也抖擻精神,擺出算籌、賬本、把庫房門口的小鬥偷偷換成大斗,準備討租要賬,顆粒歸倉。但是今年秋天有些特別,鉅鹿澤周邊各地,北到趙郡、信都,南至汲郡、武陽,百姓們都懶懶地提不起精神,連最自種自收的普通農戶都不急著下地收割,彷彿那沉甸甸的穀穗根本不是屬於自己的。

也不怪大夥沒精打采。地裡的糧食雖然多,但收上來後的確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