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到高老師說:“想這夥馬賊不過是些為飢寒所迫的亡命之徒,並無遠大抱負,兼以行蹤無定,聚散無常,玉帥搜剿半載,尚且徒勞,招誘恐亦無從下手。”
又靜了一陣,玉嬌龍聽舅父繞開話題忽然問道:“聽軍校說,那天陣上交鋒,先生失手落馬,賊首不但未曾加害先生,反而下馬相扶,並和先生講過話來。不知此說可是真否?”
玉嬌龍聽到這番問話,頓時心都緊了,忙輕輕能手將門簾撥開一縫看去,見高老師臉色雖微微發白,但神情卻尚能保持鎮靜,不慌不忙地答道:“學生生平未經戰陣,那天臨危倉促接戰,落馬後眼為飛砂所迷,只說已難倖免,不意在迷亂中確曾有人對學生喝道:”留你一命,傳話玉大人,我等不過為巴依、伯克所迫,不關官兵事,不要苦相逼,不然,彼此都不利!“黃大人點點頭,說:”原來如此!“玉嬌龍這才放下心來,對高老師不禁暗暗佩服,雖明知他是在說謊,但她認為這種說謊是合情合理的,也許就是她父親常稱道的”機智“。
正在這時,門差來報:“當地各衙官員求見。”黃大人對高先生說:“我去去就來。”隨即便起身到前廳去了。
玉嬌龍趁廳堂無人,推簾走出堂來,一如往日一般,上前見過禮,低低叫了聲:“師父”。恭恭敬敬站立一旁。高老師看她一眼,帶怒冷冷地問道:“那天遇賊,你可曾動手?”
玉嬌龍默不作聲。
高老師又說:“我看到你車旁那兩具賊屍,就知道準是你乾的了。”
玉嬌龍仍默然不語。
高老師微微嘆息一聲,說:“你如何這般輕易就開殺戒!皇天在上,這決不是我傳你武藝的初心!”
玉嬌龍見高老師急成這副樣子,心裡反覺得好笑起來,似辯解又似反詰說:“師父不是常常教誨我說,要‘學以致用’嗎?如果不為用,我又學武藝來做什麼呢?”
高老師頓腳說:“殺人非同兒戲,哪能比做文章?似你這般任性輕率,難免伏下禍根,一旦鑄成大錯,悔之已來不及了!”
玉嬌龍見高老師一再正色訓怨,心裡也不禁暗惱起來,負氣地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兩賊前來窺車,我才殺了他的。”
高老師聽她這樣一說,反而感到一驚。心想:她把殺人的理由說成僅是為了“窺車”。照她這般心性,何事不可成為殺人藉口。他本來想再訓戒她幾句,但見她柳眉微挑,唇露任性,眼含得意神色,知道勸戒已無用處,只好長嘆一聲,把話嚥了回去、正在這進退為難之際,玉嬌龍忽地轉變話頭說:“我適才在門內聽得,舅父似有委師父前去誘招半天雲之意,師父去還是不去?”
高老師驚奇地說道:“我怎未察出黃大人有此意來。我在西疆人地兩疏,怎能負此重任!”
玉嬌龍凝視著高老師,固執地問:“舅父如果委託師父,師父是去還是不去?”
高老師猜不透她為何這樣追問不休,只含糊應道:“為酬玉帥知遇之思,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只是偌大西疆,我到何處尋他去。”
玉嬌龍陡然湧起一陣怨恨之情,冷冷帶刺他說:“何用師父親去尋他,說不定哪天他自會投上門來!”
高老師猛然一驚,轉過身來,張大眼看著玉嬌龍。一時間,他完全陷入一種不測究竟和不知所措的境地。他從玉嬌龍那雙發亮的眼光中,隱隱看到一種閃閃逼人的敵意。
高老師只覺心裡一陣發冷,他深深藏在心裡的一個隱秘似乎已被人窺透了。她又是怎樣窺探到的呢?他簡直無法理解。突然和意外,竟使一向以沉謀自許的高老師陷入惶惑,他如臨深淵,感到一陣陣心悸。
廳堂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玉嬌龍已看到走廊上舅父的身影,便翩然退進房中去了。
過了兩天,高老師帶著黃大人和玉夫人的書信動身回烏蘇去了。
玉嬌龍自來迪化後,終日沉默少言,鬱鬱不樂,玉母非常憂心,多次問她是否身體不適,玉嬌龍總是淡然一笑,用別的話支吾開了。一天,玉夫人把香姑叫到跟前,向她問起小姐情況,香姑說:“小姐常常獨坐出神,有時還見她面有淚痕,小的幾次問她,她都不答。”
玉夫人問:“你看小姐不樂是為何來?”
香姑說:“小的揣來多半是為想念烏蘇。”
玉夫人說。“烏蘇本非故園,你小姐當不至為此。”玉夫人想了想,又說:“該不會是沙漠遇賊,受驚失魄所致?”
香姑說:“小姐談起那天沙漠上官兵與馬賊交戰之事,興致很好,毫無懼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