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想讓你家侄兒侄女和我們當初一樣,受苦捱餓,遭人白眼?”
佬爺他妹一聽,嗤聲笑道:“嫂嫂,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知道哥哥的革命理想嗎?他為啥子要參加革命嗎?他就是要為窮人打天下,現在窮人勝利了,得勢了,誰還敢對窮人白眼?”說著,斂起笑臉,鄭重道:“現在,所有有錢人的財產都沒收了,你還在這裡坐井觀天,把別人惹急了,他們會把你這個守財奴,拉出去斃了都有可能的。”
“那你哥哥豈不是白白為他們死了,到頭來革了自家的命?”我佬佬聽馨竹說得懇切,一時無措道。
佬爺他妹見我老舅一臉稚嫩地望著自己,過去一把抱起,低聲對我佬佬說道:“信不信由你,這是大勢所趨,由不得我們了。依我看,方主任這次來,是先禮後兵,若不是看在哥哥的情份上,保不準早把你送給那些窮人遊街去了。再說,啥子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何必太與他們計較。不如遂了他們的意,保得全家平安,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
我佬佬聽馨竹如此一說,心裡不覺一寒,一時無言。
佬爺他妹見一時半會也無法開釋得了,只得嘆一口氣,正要引我老舅天白出門玩耍,那天紅一見,趕緊撲身而過,嚷著牽住她姑姑的手,隨著一道,三人上街看熱鬧去了。
人走屋空,我佬佬一下子陷入萬般孤寂之中,細細回味一番佬爺他妹的話,覺得也不無道理,心曲彎彎的她,煞是不得要領。
正在愁悶間,一個身穿軍服的人,近到黎家大院。待到了門前,他留下跟在身後的警衛,左右端視一番,闊步走了進來。我佬佬遠遠看見,正要起身,那軍人早挺拔到了眼前。未待我佬佬開口,來人哈哈一笑,向她伸出手來,見我佬佬遲疑地縮著手,一臉茫然地望著自己,來人只得緩緩放下,輕聲喚道:“嫂夫人,你難道忘了?”
“你這是——”我佬佬細細端視一陣來人,抬手一指,欲言又止道。
來人一見佬佬神情,禁不住朗朗笑出聲來。待一陣爽朗笑罷,他眼望著我佬佬,大聲道:“嫂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呀!”正要給我佬佬自我介紹時,只見我佬佬一拍腦袋瓜子,笑殷殷道:“啊!我記起來了,你是——”
第四十六章 散竹坊 情切染癔疾
見來人拍了拍自己的左臂,一臉感激的樣子,我佬佬突然憶起數年前的那天深夜,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再次展現在我佬佬腦海,望著眼前的來人,我佬佬指著他,驚聲問道:“難道——難道你就是我家老爺,時時念起的昔日好友潘仁海!”
潘仁海見我佬佬隱約憶起,一臉驚喜,跟著興奮地點頭道:“嫂夫人,我正是子傑的舊同事——潘仁海!虧你還記得。”
看著潘仁海,我佬佬一時心潮澎湃,過了許久,我佬佬才哎聲道:“可我家老爺——”見潘仁海端端站在面前,我佬佬陡然間,再次想起自家老爺,眼裡不覺一陣潮潤起來。往事歷歷在目,然而人過景遷,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潘仁海見我佬佬沉浸到悲痛之中,一副未語淚先流的傷情模樣,趕緊上前前去,緩緩扶住我佬佬坐下,輕聲道:“黎子傑的犧牲,是我們革命的一大損失。嫂夫人,人去不能復生,你可要節哀。”我佬佬聞言,掀起衣角,拭了拭眼角淚花,悽然一笑道:“人都走這麼長時間了,說這些還有啥子用呢。”
“但子傑用他的犧牲,換來了革命勝利。他所追求的人生理想,今天終天實現了。如今,國家走上了正軌,人民終於自己當家作主了。”頓了頓,潘仁海見我佬佬沉默下來,輕聲道:“嫂夫人,聽說你把子傑從湘西遷回故土,我想讓你陪我一道去看看他,好嗎?”
我佬佬心裡不由一震,張目看了看潘仁海,沉吟片刻,輕聲道:“今天是不是太倉促了些,要不,我讓家裡先準備一下,明天去,要不要得?”
潘仁海眼望著我佬佬,想了想,站起身來,近到我佬佬身邊,低聲道:“嫂夫人,我這次來,時間緊迫,不敢作太長時間的逗留。若是您抽不開身,讓家人給帶個路,我自己去,你看可好?”說完,一臉哀求地望著我佬佬。
佬佬見潘仁海執意要去,嘆息一聲,喚來帳房,對他交待一聲,回身給潘仁海招了招手,兩人遂出得門來。
見二人出門,門前四個警衛趕緊攏身過來。潘仁海一見,對他們揮了揮手,四人隨即散開,遠遠尾隨在後。一路無話,兩人來到山上,黎家墓地背山依水而立,在林立的墳墓中,左側一隆新墳格外顯眼。我佬佬用手一指,潘仁海便搶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