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一整頓飯。一道菜的時間是他所能忍受的極限,所以他想把他覺得最好吃的菜,打包帶回去,相信女主人一定能理解他的困境。
因為他是瑞吉,女主人答應了。後來,她告訴我們說瑞吉是個把吃飯當成生命的人,幾乎沉迷在吃喝的世界裡。但千萬別把他想成那種暴食暴飲的貪吃之徒。瑞吉是一位美食家,恰好胃口夠大,而且訊息靈通。她還說,瑞吉對自己這種狂熱也覺得好笑,他對英國人在食物上的態度頗有些獨特的看法,我們也許會有興趣,等他的“臀部隱疾”痊癒後,不妨認識認識。
幾個星期後的一個晚上,我們見到了他。
他匆匆趕來,懷中還抱有一瓶冰涼的克魯格香檳。由於酒還不夠冰,他到達以後的前5分鐘一直忙著跟冰桶較勁。為了讓酒保持在適合飲用的溫度,據他說是5到7度,他一邊輕輕轉動冰桶內的酒瓶,一邊告訴我們他上週親身經歷了一場“災難晚宴”。他說,惟一讓他覺得愉快的時刻來自於晚宴結束時,一位女客人向女主人道別時說,“這真是一個很特別的夜晚,每道菜都是冷的,除了香檳!”
瑞吉笑得渾身發抖,然後慢慢拔出了瓶塞,他非常小心,只見一陣泡沫無聲湧出,酒瓶就已經開啟了。
瑞吉身材魁梧,黝黑肥胖,長著一對普羅旺斯人少見的深藍色眼睛。他不像我們身著傳統的晚宴服裝,只輕鬆地穿了一身運動服,淺灰色鑲紅邊,胸前繡著“Le Coq Sportif〃,意為“熱愛運動的公雞”,腳上蹬了一雙運動鞋,式樣複雜,塑膠鞋底有好多層不同顏色,這使得他看起來更適合參加馬拉松賽,而不是坐在桌邊參加晚宴。他發現我在注視著他的衣服。
“我吃飯時一定要穿得舒服,運動服最適合不過了。”他拉拉褲子的鬆緊帶,又笑著說:“而且這樣穿有助於為第二回合留點餘地。這很重要。”他舉起杯子,“敬我們的英格蘭和英國人,如果他們在食物上還這麼固步自封的話!”
我們遇見的大部分法國人,通常不懂英國菜卻妄加評論。但瑞吉不同,他研究過英國人和他們的飲食習慣。晚餐時,他正確地向我們指出英國人到底在哪裡出了問題。
他說,從嬰兒期開始,英國寶寶就被餵食些沒有味道的糊糊,那種東西只能湊和著用來喂喂不挑食的雞,根本沒什麼味道可言。而法國寶寶早在長牙以前,就被當成有味覺的人看待。瑞吉舉了個例子說,法國著名的嬰兒食品製造商“高盧”的選單上就列著比目魚排、雞粥、金槍魚、羊肉、肝、小牛肉、乾酪、湯、蔬菜、水果、溫桲越橘布丁、黑糖奶油、奶油乳酪。上述所有東西,還有更多沒被提到的,都是給不到18個月大的寶寶準備的。“這下你們明白了吧?”瑞吉說,“味覺就是這樣被訓練培養出來的。”他閉上嘴,低下頭對著才端上桌的龍蒿燒雞,深吸一口氣,整了整塞在運動衣領下的餐巾。
他接著向前進入到這些未來美食家的入學階段。他問我,“你還記得在學校吃過什麼嗎?”我當然記得,那些恐怖的經歷讓人終生難忘,瑞吉點了點頭,一副很能體諒的表情。他說英國學校的食物之難以下嚥是舉世知名的,永遠是烏乎乎的一團一團,看起來很神秘,你也永遠不會知道強迫自己吃下去的是什麼東西。但是在法國,他五歲女兒正在上村裡的小學校,每星期的選單都事先張貼在佈告欄上,以免和家裡的菜重複。每天的午餐至少有三道菜,比方說,昨天小瑪蒂爾德吃的是配有乳酪火腿的芹菜沙拉、香腸飯和烤香蕉。瞧瞧吧!小舌頭就是這樣繼續接受教育,難怪法國人比英國人更懂得欣賞美食,品味也更高。
瑞吉切了一塊大大的梨子配乳酪吃,手裡的刀子指著我,好像我該為英國人味覺教育失敗負責似的。“好,”他說,“現在該談談餐廳了。”他悲哀地搖搖頭,兩手攤開放在桌上,手掌朝上,手指握拳。“這裡,”他把左手舉起了幾英寸,“你們有小酒店,不錯,但是提供的食物卻只能用來配啤酒吃。”另一手被舉得更高些,“而這裡呢,你們有專門面對商人的高階餐廳,價格貴得離譜,不過沒關係,反正是公司買單。”
“但是中間呢?”瑞吉望著兩手之間的空白,嘴角下垂,胖胖的臉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中間是一片沙漠,啥都沒有。”你們的小飯店呢?你們的專供中產階級消費的餐廳呢?你們的路邊小店呢?除了有錢人外,其他人怎麼可能承受得起在倫敦好好吃一頓呢?
我很想反駁他,但苦於找不出話來。他指出的問題正是我們住在英國時無數次問自己的問題。在英國選擇確實有限,要不是小酒店,要不就是豪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