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我把飯盒擺正,壓上兩把12寸的大號銼刀,一把9寸的小管鉗和一根退軸承用的紫銅棒,總重量加起來約有5公斤,這才急急到陽光下去轉悠。
在外面找人下了幾盤象棋,心裡惦著那個拿飯盒的鬼,就返身回房,悄悄地躲在門外從門縫往裡看,發現飯盒原封不動,便放心推門進去。這是一個秘密,說——還是不說?我心理有些承受不住這樣巨大的秘密。當然,我暗暗地又有些想真正的把鬼給當場抓住,可是又擔心,鬼會遁形啊!
接下來搬機場,拆鑽塔、鑽機、泥漿泵和機臺木,連同鑽桿、鑽具和套管一起從鑽完孔的機場搬到一個新機場去。這是很累的活,地質分隊的人都參加搬,炊事員熬好排骨湯送到工作現場去。就也沒有去管拿飯盒的聖手,心裡面一點想法都沒有,主要是累,從山上下來就想睡覺。
鑽機又開鑽了,硬質合金的鑽頭飛旋著朝大地深處鑽去,我們是找礦的隊伍,我們特別喜歡說為了共和國的繁榮。探尋——是世界上萬物的存在方式,即便是植物吧,它們也以根的形式扎入土壤探尋著未測之境。
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我仍是懶懶地躺在床上,猛聽到鋁質飯盒咣噹一響,抬起頭一看,一箇中等身材,不算豐滿,骨架子還可以的老鼠騰地躍起,揚起的灰塵弄得太陽射進的光如粒子束般,鼠從窗臺跳到地上就直往門口竄去,眨眼鑽過門底縫逃之夭夭。見鬼!原來聖手乃是一隻老鼠!鋁質飯盒已經被撞到一邊快要從窗臺上掉下,銼刀什麼的,是我先已拿走。
天知道為什麼又送來一隻老鼠讓我收拾,我這樣想。我爬起床來,將窗臺上的東西全部收拾走,很明顯地看到,擱鋁質飯盒的地方,磚頭有一個缺,這是24公分的空鬥牆,缺就形成了一個鼠洞,在洞穴主義生存機制下的鼠類,它們確實是做到了一孔不拉。不過——話也說回來,這樣的紅磚水泥房子,洞資源是有限的。我在洞上面壓一塊小紙片,這是一個標記。然後,我去食堂拎開水,灌開水是一種有效的滅鼠方法。
開水拎回來了,同時也發現壓在鼠洞上面的小紙片被挪動了,我心裡竊喜,好哇老鼠,你也嚇我不輕,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你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裝神弄鬼,搞得那麼像回事,把我嚇個臭死,而且居然沒有被我發現,真是神了你——噢,對不起了,現在是我們鬥智的時刻了。
我從工具包裡拿出一把三角刮刀,插在鼠洞上,這樣鼠根本無法逃,而開水可以順著三角刮刀的槽子流進去,我承認這麼做有點兒卑鄙,但從人的立場來說就是智慧。
老鼠啊老鼠,你不是喜歡鑽洞嗎?我今天請你洗土耳其浴,我心裡說。揭開開水瓶塞,將一瓶滿滿的開水順三角刮刀注入鼠洞,頃刻間鼠洞冒出潔白的霧氣。鼠洞邊的窗臺上,開水滲透進去,紅磚的顏色邊加深邊騰起一縷縷白霧。紅磚被燙得吱吱的叫。
洞裡沒有什麼反應,估計老鼠已經犧牲了,誰能夠承受如此沸騰的熱水呢?鼠的面板實際上是很嫩的,它的皮毛跟緞子一般柔滑,它的腳粉嫩如香椿芽。如果老鼠沒有犧牲,它現在應該從洞裡跳出來。我隨手擱一塊小紙片鼠洞上,順手拿過一把15厘米的不鏽鋼板尺壓上,我就出去吃飯和下象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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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老鼠(4)
回來,真是讓我感到氣憤與驚奇,那紙片和不鏽鋼板尺都挪動了,顯然老鼠又有出入,它們居然沒有壯烈犧牲,還很好地活著,而且執意要與我同居,如此混賬王八蛋的老鼠天下也有!
這麼著吧,我想,反正紅磚也不是那麼容易啃動的,我從床底下找出一個250泥漿泵活塞缸的端蓋,這玩意兒有好幾斤,就是貓也搬它不動,鼠奈何之?我用它把鼠洞蓋起來。
一陣獲得性的快感。我看你是如何把它搬開?我便出門溜達去了。到馬路上去看了一會兒人,再又到門口下了幾盤象棋,想想沒事可做,就回到宿舍。
一隻老鼠。就是它!它蹲在250泥漿泵活塞缸的端蓋上,它顯然是努力過好一陣子了,它想進洞裡面去?當然是這樣。我用眼睛往地下一掃,有一隻43碼的塑膠拖鞋,我輕輕地伸腳把拖鞋挑起來,右手抓過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老鼠砸去,老鼠居然連叫也沒有叫一聲,也沒有躲閃,拖鞋砸在它身上,它仰轉身去,四肢彈動一下,尾巴梢也動了幾下,就再也不動了。它犧牲了。
這個老鼠好像反應有點痴呆。我過去拿起拖鞋撥動了一下老鼠,我發現它長白毛的胸前居然有兩排蘿蔔種子大的乳頭,它正在哺乳期?是。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