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臺下有人帶頭喊起了口號,真個是一呼百應。
「地主崽子,老實點,撅著不許動。」
臺下又是一陣口號,我怕了,老實地將頭用力低下去,雙臂用力地向上舉起來,那兩個紅衛兵下去了,我仍然艱苦地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敢動地陪在五花大綁的媽媽身邊陪鬥。
又有五六個人上臺來發言,這時的批鬥會已經開了一個多小時,而媽媽等三人卻一動也沒敢動一下,身體一直呈大蝦狀那麼撅著,連少華的腿已經在不住地顫動,但沒有革命群眾的允許,三人中卻沒有一個人敢直一下腰,甚至沒有一個人敢於改變一下身體彎曲的角度,仍然堅持著大會開始時民兵們按倒的姿勢撅著。
「下面,由反動的學術走狗連少華交待他的反革命罪行。」
隨著林朗的宣告,戴著高度近視眼鏡的連少華按規定動作,艱難地半直起彎了差不多兩個小時的腰,跪到了專門為挨鬥者擺設的一個話筒面前,開始了認罪:「東風浩蕩紅旗飄,凱歌陣陣衝雲霄,正當全國人民在黨的九大光輝路線指引下……我卻在背後辱罵林校長,辱罵林校長,就是辱罵毛主席的革命教育路線……因為對偉大領袖和他的親密戰友江青同志充滿了仇恨,我還專門用載有江青同志照片的報紙擦屁股,藉此侮辱革命的旗手……十惡不赦,罪該萬死……」
「打倒反動走狗連少華!」
「讓反動派連少華永世不得翻身!」
一陣口號過後,批鬥繼續了。媽媽也被林朗喝斥著,也跪到臺子前邊的話筒前,那話筒就放在臺子地面上,媽媽也只有跪在地上,才能夠到那話筒。
「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反革命不打不倒……我出身反動家庭……亂搞男女關係……破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罪該萬死……謝謝革命群眾對我的批判鬥爭……我以後要好好改造爭取寬大處理……」
,媽媽背書一般地重複著每次挨鬥時都必須重複的話。
之後又是羅長年跪到那去認罪。
「把反革命壞分子鄭小婉、羅長年、連少華帶下去遊街。」
在震天動地的口號聲中,上來一群紅衛兵,分別揪住臺子上撅著挨鬥的幾人,包括我一起,推推搡搡地帶到大街上,開始了遊街。
(二)「讓這狗崽子用繩子牽著他媽媽遊街。」
林朗又出了一個餿主意,於是,一條粗粗的麻繩遞到我手中,繩子的另一頭則拴在媽媽的脖子上。
媽媽的頭髮被兩個十八九歲的女紅衛兵狠狠地揪住,一頂紙糊的高帽子粗暴地扣到媽媽的頭上。這是我的兩個同父異母姐姐,因為爸爸和原來的媳婦離婚後,她們隨著她們的媽媽嫁給了一個四十歲了還沒找到媳婦的殘廢軍人,本來出身地主家庭的她們便改變了成份,還參加了紅衛兵。
人們一下子全亂了,蜂擁著圍在三個壞分子四周,沿著鎮上的大街向前走去。
那是一個性壓抑的年代,因為得不到發洩,於是批鬥破鞋便成為那一時期人們變態性慾暴發的口子。人們爭相上前,揪頭髮,打耳光,吐口水,幾人的身上臉上,一下子全是唾沫,而特別受人們關注的,當然是出身城市富豪家庭,又長的水嫩嬌柔的媽媽。還沒走多遠,媽媽頭上的高帽子已不知去向,俏麗的臉上,已經讓無數的村漢捏得骯髒不成樣子,胸部的衣服也破了,兩個圓滾滾的大奶子若隱若現,要不是那兩道繩子勒著,可能連那撕破的衣服也要被扒下的。
「老實說,這三個人都是你的什麼人?」
一個紅衛兵頭頭用手託著媽媽的下巴,將媽媽彎著的腰托起來,臉向上抑著。
「哎喲……疼!我交待……是我……偷奸……跟我搞破鞋的……」
「打倒臭破鞋鄭小婉!」
有人帶頭高呼口號。
「打倒死不改悔的反革命分子連少華!」
……
媽媽和兩個男人被五花大綁地捆成一串走著,不斷地自己按照人們的命令喊著:「我表面斯文,背地裡辱罵革命旗手,我是死不改悔的走資派走狗連少華,打倒連少華!」
()
「我是白天教書,晚上搞破鞋的反革命分子羅長年,打倒羅長年!」
「我是臭破鞋……我偷人……我不要臉……打倒臭破鞋鄭小婉!」
鹿一蘭的革命鬥爭積極性格外地高漲,她揪住媽媽的頭髮,解氣地抽了媽媽兩個耳光,「臭破鞋,騷貨,你不是騷嗎?你不是仗著能寫幾個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