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一蘭得意地看著乖乖任她喝斥審問辱罵而不敢有絲毫反抗的媽媽,又解氣地用手掐住媽媽的脖子,使勁地向下壓去,將媽媽的頭幾乎按到膝蓋上,使媽媽的身體差不多象個彎曲的大蝦,才又朝著媽媽的頭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後轉向另一個挨鬥者連少華身旁。
連少華本是鹿一蘭的丈夫,因大學畢業後在南方工作,才娶了這美貌又妖冶的鹿一蘭,文革暴發後,清理階級隊伍,和我的父母完全一樣的原因,出身也是地主的連少華被吊銷了城市戶口遣返到原籍農村接受專政管制,鹿一蘭也隨夫一同回到了我們公社。為了劃清階級陣線,鹿一蘭勇敢地將連少華用載有江青大幅照片的報紙當手紙擦屁股以及枕邊說過的所有反動言論揭發出來,從而贏得了「全無敵」造反總司令,同時又是公社中學校長的林大可的讚賞,成為批鬥的積極分子。
鹿一蘭毫不留情地抓住自己男人頭上稀疏的長髮,狠狠地將他的頭揪得朝天上揚著,怒斥道:「連少華,你四清時貪汙了多少公款?」
連胖子懦懦地回答:「四百……三十七塊,我有罪,我認罪。」
鹿一蘭繼續問:「你為什麼要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回到家就罵林校長,就罵無產階級的革命路線?」
連胖子無助地任自己的老婆揪著,「我……我……我不老實……我有罪……」
「你辱罵革命的旗手江青同志,侮辱江青同志,你說,你知罪嗎?」
「我知罪,我認罪……打倒連少華!」
被問的無言以對的連少華,竟然帶頭呼起了打倒自己的口號,怎奈他的聲音不夠大,臺下的革命群眾並沒有反應。
鹿一蘭狠狠地向著自己的丈夫的臉上抽了兩個耳光,才將他按下去繼續撅著。
接下來是媽媽原來教的一個班上的女學生上臺發言,這是一個大概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生,她歷數了媽媽如何在上課時宣揚資產階級思想,如何反對偉大領袖的思想路線,如何體罰學生等等罪狀,最後對著媽媽喝問:「鄭小婉,你認不認罪?」
媽媽撅著,大聲回答:「我認罪。」
那小女孩子沒有揪媽媽的頭髮,只是為表示自己與階級敵人的仇恨,走到媽媽旁邊,舉起小手向著媽媽的頭上打了兩拳,一邊打一邊罵著,「我讓你反動!我讓你反動。」
媽媽大彎著腰,一動不敢動地捱打捱罵。
再接下來,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夥子,是個下鄉知青,代表民兵上臺發言。
在發言完畢,那壞小子用手托起媽媽的下巴,將媽媽的臉託到抑面朝天,雙手用力地捏著揉著媽媽的臉,「給玉米鋤草故意鋤掉玉米苗,是不是你乾的?」
「是我……我有罪……」,媽媽的小臉在他那大手掌中象個泥人般扭曲變換著模樣,卻仍然要回答著他的審問。
他的手仍然不停地揉著捏著,「在私下裡散佈反對八一五兵團,是不是你?」
「是……我……」
「知罪嗎?」
「我……認罪……」
「以後還敢不敢了」,那流氓並不著急鬆開手,仍然接著問。
「不敢了。」
「好好改造,免的你的騷逼又癢的找人搞破鞋。」
……
「聽到沒有?」
「聽到了……我好好改造……好好勞動……」
沒話找話地持續了好半天,那流氓才極不情願地將手從媽媽的臉上鬆開來,不無得意地走下臺去,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這小子得便宜還賣乖,扭轉過身子,壞壞地對我小聲說了一句:「你媽的臉蛋真他媽的嫩。」
「操你媽。」
我小聲地回了他一句。
「報告!」
一聲大喊,從我的身後傳出。
我回頭,看到一個壞小子已經站起來,對著主席臺大聲說:「魯小北罵人,他罵革命群眾,反對改造。」
林朗還沒聽清楚下面說的是什麼,臺下早有人呼起來:「把他揪上去陪他媽一起鬥。」
「對,揪上去陪鬥。」
林朗一聲大喝,「把魯小北押上來!」
我的雙臂被人從後面揪住,硬是將我拉了起來,然後好幾個人連推帶搡地將我弄到了臺上,弄到了正在撅著挨鬥的媽媽的身邊。
「低下去」,然後我的上身也被按彎下去,雙臂則被那兩人反擰著向上舉起來。
「打倒反革命狗崽子魯小北!」
「讓狗崽子低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