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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仍然還有恐怖的故事。

後來,又有了書。有了講故事的書,也有了不講故事的書。

沒有人會愚蠢到把書等同於故事,但據我個人的經驗,讀書的愛好卻多半開始於聽故事。一個人,如果從小就特別愛聽故事,那麼他長大以後也多半會愛讀書。我之所以要說“特別”,是因為幾乎沒有不愛聽故事的小孩,但特別愛和一般的喜歡還是有區別的。特別愛聽故事的孩子不會滿足於只聽大人講(大人能講的故事畢竟有限,何況講故事的要求也未必總能得到滿足),他還會想辦法自己找故事來聽。最會講故事的是誰呢?是書。於是,他就會養成讀書的習慣,成為一個讀書人。如果他不但愛聽故事,也愛講故事,那他就還有可能成為一個作家,一個寫書的人。

我現在好歹可以算是一個讀書人甚至寫書人了。但我仍然愛聽故事,尤其是愛聽鬼故事。我最愛看的書是偵探小說,而看過以後終身難忘的,則是兩個英國作家講的兩個恐怖的故事:《巴斯克維爾的獵犬》和《隱身人》。記得那是上中學時,一天夜裡讀完《隱身人》,竟不敢走出房門去上廁所,因為我不知道那隱身人是否就站在門口。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原來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看得見的東西,而是看不見的東西。書的好處,就是能把看不見的變成看得見的。從此,每當黑暗包圍恐懼襲來,我便讀書。而且,正是因為讀書,我還變得喜歡一個人獨處,哪怕窗外北風呼嘯,一團漆黑。我不再是路燈下等著媽媽回家的小男孩,也不在乎是不是有很多人和我在一起。當然,我也不一定要讀故事書。

不過,這似乎不該是春天裡講的話。

春來不是讀書天。春夜裡即便鬧鬼,那施施然前來造訪的,也多半是帥呆酷斃的男鬼或美豔絕倫的女鬼,怕什麼呢!

。 想看書來

心存敬畏

現在,讀書已經是一件很隨意的事了。

所謂隨意,就是說,讀不讀,讀什麼,怎麼讀,都隨各人願意。當然,我這裡說的不包括學檔案、查資料、做學問、應付考試等等。在我看來,那叫學習,不叫讀書。

讀書在古人那裡,是一件神聖的事情,至少曾經神聖過。特別虔誠的,或者讀特別重要的書,還要齋戒沐浴,焚香淨手,把几案擦乾淨了,鋪上氈子毯子,才敢開卷。最起碼,也得正襟危坐,恭恭敬敬、規規矩矩地“拜讀”。拜讀這詞現在也用,但誰都知道那是當不得真的客氣話。沒有誰會對那書鞠躬如也,反倒八成是隨便翻翻,甚至壓根兒沒讀過。

這也沒什麼不好。讀書原本是讀書人的一種生活方式,那就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過去看外國電影,常見老外一覺醒來,臉也不洗,牙也不刷,坐在床上就吃起早飯來,心裡很是不以為然。後來自己也覺得好笑。人家又沒在你床上吃,關你什麼事?同樣,咱們一大早起來,抄起一本書就往廁所裡跑,也用不著別人來說三道四。

但,隨意歸隨意,一個真正的讀書人,卻總還得心存敬畏。

這份敬畏不是對某個人的,也不是對某本書的。一個人,哪怕他學問大得跟錢鍾書似的,也沒必要對他點頭哈腰。人,無論貴賤賢愚,人格上都是平等的。然而對於人類的文明,以及那文明的傳承方式和傳承載體,卻應該有恭敬之心。這也是一個民族有沒有出息的標尺之一。日本人就懂得這一點。日本人,不管表面上如何狂妄,不可一世,口氣大得讓人反感,心底裡卻總是保留著對某些東西的敬畏。在日本,一些國寶級的文物是必須跪下來看的。小澤征爾甚至說《二泉映月》是應該跪下來聽的。中國人就不會說這句話。中國人只會對皇帝、對強權、對能夠決定或改變自己命運的人(比如救苦救難的菩薩或明察秋毫的清官)下跪,決不會對一個什麼瞎子拉的什麼小曲下跪,何況那瞎子據說還“品行不端”!不把它弄到垃圾車上去做開道的聲音,就不錯了。

也許,這正是日本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向全世界叫板的原因之一。

中國人也不是沒有敬畏。農村裡一直有“敬惜字紙”的習俗,讀書人至少也知道敬畏孔孟。但前者是巫術的,就像怕鬼,怕符咒,怕妖法;後者則是功利的,就像小孩怕大人,老鼠怕貓。因此,一旦孩子成了大人,或者知道了世界上並沒有鬼,就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了。你看現在一些人,書沒讀兩本,只要混得一兩個頭銜,大小是個人物,就什麼人都敢說,什麼事都敢講,什麼場子都敢上去練把式,和當年的“鬥批改”有什麼兩樣?這可真是耗子成了精,連貓都敢打!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