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死了以後,我可以把我的腦子捐給你吃。”
“那太久了,我可等不及。”
“所以你就只好吃南瓜餡餅了。”我說道。
“好吧,我就吃南瓜餡餅。”他笑道:“你那副腦子先存著。”
在我的工作中,這樣瘋狂的對話幾乎每天都發生。如果你不瞭解精神病,你可能會對此感到恐懼,但如果你瞭解了,這樣的對話甚至帶有一點幽默的味道。吉米對我的腦子有興趣,在符號化的層面有兩個意思:一是反映他的飢餓感,這裡有身體上的飢餓和心理上的飢餓;二是直截了當的符號化投射:想換一副和心理醫生一樣好的腦子。我不一定直接解釋給他聽,因為他也未必能聽懂。但對我來說,我解讀了其瘋狂念頭的心理內涵,我不但不會感到恐懼,反而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在精神病患者的暴力事件中,很多的事件是由患者的幻覺和妄想觸發的。患者宣稱聽到了內心的某個聲音,按照這個聲音去做事,結果發生暴力事件。但在我的實踐中,我發現對患者的幻覺和妄想其實也不必那麼恐懼。比如就上面的這個患者,有一天他對我這樣說:
“麥克就坐在你旁邊,他可很不喜歡你啊。”吉米指指我身旁的位子。
我回轉頭看了那個空位子,裝作真有一個人坐在那裡的樣子,然後說道:“嘿,麥克,很高興見到你。”
“他不會理你的。他這個人脾氣大得很呢。”吉米笑道。
“這你不要管,我有心要和他交朋友呢。”我繼續裝模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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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想吃你的心呢。”吉米開心地笑著。
“吉米,他吃我的心,你還幸災樂禍?”我裝作生氣的樣子。
“沒事的,我不聽他的就是了。”吉米講這話的時候志滿意得,感覺好像我性命的生殺大權就掌握在他手裡似的。
第四部分 墜入大海的夢
第65節 被幻覺誘惑
即使是被幻覺誘惑,精神病患者總還是保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識。作為心理醫生,對患者的這種意識的把握,可以防止患者做出愚蠢的事來。我在上海的時候,有一次問一個著名的精神病學家一個問題:如果他的孩子患有他殺念頭的精神病,他會不會感到害怕。他說他會,並且會毫不猶豫將孩子送進精神病院,這似乎證明了精神病人的可怕。但事實上,如果在你的生活中有一個正常人,因為某個原因想殺你,你又會怎麼想呢?你會發現這是比精神病人起念殺人更可怕的事。因為如果一個精神病人威脅殺人,我們可以很容易將其關進精神病院;但對一個正常人的威脅,我們很可能會手足無措。我透過這麼一個簡單的邏輯,希望大家能夠消除對精神病人胡亂殺人的不當恐懼。如果你害怕精神病人殺你,你更應該害怕被所謂的正常人殺害。
事實上,德國精神病學家Matthias。C。Angermeyer博士在全面分析自1990年以來發表的關於精神病和暴力關係的文獻後指出,精神病的確和較高的暴力傾向相關,但這種暴力傾向的危險性,卻隨著精神病患者的病重程度而降低,也就是說越嚴重的精神病人越不危險。但輕度心理障礙患者,尤其是吸毒者的犯罪率最高也最危險。
當他舉起切牛排的塑膠刀
精神病患者給人的印象是不但會殺人也很會自殺。但從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知道,關於精神病人殺人的傳統觀念可以說是一個偏見。那麼自殺呢?精神病人的自殺率的確是很高的,有10%??13%,而這些自殺的病人中有25%??50%的病人的自殺嘗試,是在發病的第一年發生的。
斯伽裡是一個老猶太人。他每天都擔心有人要害他,他的理由很充分:因為是猶太人殺了耶穌基督,所以他有罪。他整天祈求得到耶穌基督的寬恕,但又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即使耶穌寬恕了自己,其他人也饒不過他。
“每個人都想殺了我。護士想用枕頭悶死我;醫生想用藥毒死我。”斯伽裡嘴裡嘟噥著。
“難道沒有人保護你?”我問道。
“沒有。”
“那麼我來保護你。”
“你保護不了我。”
“為什麼?”
“因為你也想殺了我。如果你想殺我,就請動手吧。因為我不值得活。”斯伽裡一臉漠然地對我說。
“斯伽裡,不要胡思亂想,沒有人要殺你,大家都很愛護你的。”我勸道。
“你不必勸我,你們不動手更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