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6部分

個是聖塞巴斯提安像。道連還有幾件神父穿的十安褡,料子有琥珀色絲綢的,藍絲綢和錦緞的,黃絲錦緞和金布面的,上面繪有耶穌在十字架上殉難的情景,有的則繡了獅子、孔雀和其他紋章圖案。道連擁有的法衣有白緞子的,粉紅絲綢錦緞的,裝點著鬱金香、海豚和百合花圖案。還有深紅色絲絨和藍色亞麻布做的祭壇圍布,以及許多聖餐巾、聖餐杯罩和汗巾。這些在神秘的宗教儀式中使用的衣物和器具,有著某種激發他想象的東西。

這些寶物以及可愛的住所裡收藏著的一切,能讓他忘卻,也能使他暫時躲避幾乎難以排遣的憂慮。他童年時代的好多日子,是在那個緊鎖著的孤寂的房間裡度過的。現在他親手把可怕的畫像掛到了牆上,畫像表情的變化向他顯示了他生活的墮落。他已把紫金色的聖盃罩布當作簾子蓋到了畫像上。一連好幾周,他都不上那兒,忘掉討厭的畫像,恢復了輕鬆愉快的心情,滿腔熱情地活著。隨後,某個夜晚他會突然溜出住所,到藍門場附近那些可怕的地方去,日復一日地呆在那兒,人家不趕他就不走。回到家裡,他會坐在畫像前面,有時既討厭畫像,又討厭自己。另一些時候則對多半為罪孽的淵藪利己主義感到自豪,暗笑畫布上那個為他本人受過的怪異影子。

幾年以後,他無法忍受久離英國,放棄了特魯維爾同亨利勳爵合住的別墅,以及阿爾及爾他們不止一次共度冬季的帶圍牆的小白房子。他不願離開畫像,因為它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另外,儘管他已叫人裝了牢固的門閂,但仍然擔心有人乘自己不在家時闖進門去。他十分明白,這不會向他們透露任何資訊。儘管畫像的臉邪惡醜陋,但畫像跟他本人依然非常逼真。可是他們從中又能看出些什麼呢?誰要是藉此奚落他,他會嗤之以鼻。又不是他畫的,畫像卑鄙可恥的形象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就是說出了兩者的關係,他們會相信嗎?

然而他還是害怕了。有時他在諾丁漢郡那邊的豪宅,招待跟他地位相當的時髦青年,平時的一些好友,以他堂皇奢靡的生活方式使郡里人為之驚歎的時候,他會突然離別客人,匆匆趕回倫敦,看看門是不是被人動過,畫像是否安然無恙。要是給偷走了怎麼辦?一想到這裡,他便嚇得渾身冰涼。當然,那時候全世界會知道他的秘密,也許人們已經在懷疑了。

儘管他使很多人著迷,不信任他的人也不在少數。在倫敦西區的一個俱樂部,就因為有人秘密反對,他險遭排斥,雖然他的出身和地位完全使他有資格成為會員。據說,有一次他由朋友帶進丘吉爾俱樂部的吸菸室時,伯維克公爵和另外一個紳士公然離座,走了出去。他一過二十五歲,奇奇怪怪的流言飛語便開始傳播。據謠傳,有人看見他在惠特查普爾一個偏遠地方的下流賊窩,同一個外國海員大吵大鬧,還跟小偷和造假幣者沆瀣一氣,熟知那些行當的秘密。他離奇的銷聲匿跡使人對他側目,當他在社交場合重新露面時,人們會在角落裡竊竊私議,或者譏笑著經過他身邊,或者用冷冰冰尋根究底的目光看著他,彷彿決心要發現他的秘密。

對這樣的傲慢和輕蔑,他自然不以為意。大多數人認為,他率直有禮的舉止、孩子般的迷人的微笑、似乎永不消失的青春的無窮魅力,其本身足以回答流傳的誹謗,他們就是這麼稱其為誹謗的。可是顯然,有些與他來往密切的人,後來似乎也躲避他了。那些狂熱地愛慕他,為了他而不顧旁人的非難和無視社會習俗的女人,一見道連·格雷走進房間,便因為恥辱或害怕而頓然失色。

但是,在很多人眼裡,這些嘁嘁喳喳的流言只會增加他奇怪而危險的魅力。他的鉅額財富為他提供了相當的保障。社會,至少文明社會,不會輕易相信詆譭既有錢而又具吸引力的人的傳言。世人有_種直覺:風度比道德更為重要,還認為至高無上的體面還不如擁有一個好廚師值錢。倘使有人以蹩腳的飯菜或劣酒宴客,縱然人家告訴你此人的私生活無可指責,那也是一個很可憐的安慰。就像有一次他與亨利勳爵談起這個問題時勳爵所說的那樣,連基本的德性都抵不上一道不冷不熱的主菜。也許關於他的觀點,還有很多話可說。上流社會的準則和藝術的準則是一致的,或者應當是一致的。對上流社會來說,形式極為重要,既要有禮儀的莊重又要有其虛假性,要把傳奇劇的虛假成分同劇中悅人的機智和美結合起來。難道虛假很可怕嗎?我認為並不可怕,不過是豐富我們個性的一種手段而已。這些至少是道連的觀點。他過去總是對某些人的膚淺的心理學感到納悶。他們認為人的自我是簡單的、永久的、可靠的,屬於單一的本質。對他來說,人具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