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的顏色,在衣服上染開一片。還未來得及體會疼痛,又是一聲利器入體的悶響,婦奵瞪大了眼睛,望著階上商王毫無表情的臉,倒了下去。
箭矢打在大殿厚實的屋簷上,聲音像下了一場冰雹。
待得殿前再也無人站立,箭雨驟止,無人呻吟也無人說話,一片死寂。
“大王!”敞開的宮門外,少雀領著武士奔入。
商王沒有言語,朝階下走去。
屍首橫七豎八,商王的舄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血紅猙獰的腳印。
婦奵躺在地上,眼睛睜著,已經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商王的臉出現在上方,她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
“我同你說過,氐無治國之才。”商王看著她,聲音無波無瀾。
婦奵看著他,沒有動靜。忽然,外面響起些嘈雜聲,有喊聲隱約傳來:“……烽燧……城上……烽燧……”
婦奵目光忽而聚起。
“勿喜,那不是氐,也不是人方。”商王平靜地說,“是躍回來了。”
婦奵的眼睛倏而睜大,口中倏而溢位血來,瞳孔散去。
宮外仍有人在驚呼,聲音傳進來,顯得殿前更加寂靜。
“收拾乾淨。”商王對少雀吩咐道,說罷,轉過身去。
兩步外,載一動不動地站著。火光在雨前的大風中抖動,載望著商王,臉上各種神色交錯,雙目定定。
商王朝他走過去,大鉞的長柄杵在地上,一聲一聲地沉響。
“父親……”待商王走到他面前,載終於哽咽一聲,一頭撲在了商王的懷裡。
他在哭,聲音悶悶的,混著溫熱的溼氣。他的手緊緊攥著商王的手臂,肩膀抽得一動一動,像個委屈十足的孩子。
在商王的記憶中,他似乎許久不曾這樣哭過。
商王的唇角不禁彎起,長嘆一口氣,一手圈過載的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總算回來了呢……小臣庸在旁邊看著這舐犢情深,吸了吸鼻子,臉上忍不住笑。
雷聲醞釀了整夜,清晨的時候,憋窒已久的大雨終於落下。雨勢伴著疾風,迅猛而持久,大邑商城頭的烽燧頃刻之間就被澆滅。
大邑商的人們驚懼了一夜,直到大雨過後,看到小王躍領著王師回來以及城外堆積如山的屍體,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
據說,人方乘著王畿空虛,竟派了幾千人來偷襲。幸好王子躍及時得信回師,才將大邑商從危急之中救起。
至於為什麼賊人能夠越過千里之境兵臨城下,誰也不知道具體情形。但是這件事之後,商王大行賞罰,給聞燧來援的人賜下幣帛,對按兵不動者施以嚴懲。這個訊息傳出,人們恍然大悟。驚悸之餘,人們滿懷喜悅,感激上天的庇佑,讚頌小王躍的功勳。
暴雨之後,商王寢殿前的廣場乾乾淨淨,那夜的事如同一場夢,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你是不曾見到。”少雀低嘆,“我那履被血水浸得洗都洗不淨,直接燒了。”
躍頷首:“聽說當時兇險得很。”
“那還用說。”少雀撇撇嘴角,臉上滿是後怕,“兩百兇徒,大王就立在階上,旁邊一個小臣庸,一個載。我那時等得衣襟都被冷汗溼透了,可大王遲遲不下號令,我又不敢動手。”說著,他壓低聲音,“我父親常說大王有孤勇,我從前不明白,昨夜才真信了。”
躍笑了笑。
“城外那些屍首果真是人方?”少雀忽而問,“不是說有五萬?”
“並無五萬。”躍答道,“只放了三千進來,其餘在泗水殺了。”
“全殺了?”少雀愕然:“那為何還放三千進來。”
躍苦笑:“父親命我不得留活口。大邑商半夜燃烽燧,總須有人攻城才說得過去。”
少雀默然,這些事在腦子裡串起,脊背不禁一寒,心想大王謀劃果然陰沉過人。
“告密的是貞人轂?”他問。
“嗯。”
少雀皺皺眉,感到有些不解:“這人倒是怪。有時我覺得他可恨該殺,莫非竟是個忠臣?”
躍唇角微勾:“他知道瞞不過父親,藉機保命罷了。”
少雀仍疑惑:“就這麼放過他?”
躍看他一眼,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沒有回答。
這父子玩弄心思的樣子倒是越來越像。少雀看他不接話,心裡嗤地搖頭。
“怎不見兕任?”過了會,少雀轉開話題。
“他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