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室內,帷幔低掩著商王的臥榻,一點動靜也沒有。小臣庸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想出去喚守夜的從人來添松明。
正要開門,他忽然聽到外面有些雜亂的聲音。警覺心瞬間擊退了睡意,他從門縫中看去,一片火光點點,正朝這邊湧來。
一股寒氣竄上脊背,小臣庸急忙將門閂上,朝內室奔去。
“大王!”他才撩起幃簾,卻見商王已經坐在了榻上。
他衣冠齊整,手中持著金光鋥亮的大鉞。昏黃的光照中,他雙目犀利,竟全無病中的頹廢之態。
“來了麼?”商王看了小臣庸一眼,聲音沉著。
“大、大王……”小臣庸吃驚地望著他,只覺手足無措。
商王卻不等他答話,站起身來,徑自朝門外走去。
他親手開啟門閂,寒涼的夜風夾著大雨前的氣息迎面而來,只見殿前的廣場已經被火光填滿。
婦奵立在階下,看到商王出現,臉上露出驚詫之色,卻很快被微笑替代。
“大王。”她一禮,聲音和順如昔。
“你到底來了。”商王看著她,神色在火光中搖曳不清。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奶奶生日,洗了一天的碗,累死洗碗鵝了……
驟雨(下)
閃電劃破天空,像有人猛擊銅鼓,雷聲尖銳地刺入耳膜。
冷光將商王的眉目照亮,消瘦的臉如斧削刀刻,凜然逼人。
婦奵心頭掠過一絲驚懼,卻沒有後退。
“婦奵!爾等欲反耶?!”小臣庸擋在商王身前,指著眾人大聲怒喝。
婦奵望著階上,唇邊彎起鎮定的笑意。
“深夜驚擾,本是不該。”她不疾不徐,聲調帶著些不尋常的高亢,“我原本深恐大王不適,如今看來,大王並非羸弱不堪。”
商王睥睨著眾人,臉上毫無懼色。他推開小臣庸,雙手交握在大鉞之上。
“爾等欲如何?”他的聲音不似過去有力,卻沉著不變。
“無他,”婦奵昂首,雙目狂熱而明亮,“唯請大王交出手中大鉞!”
“大鉞?”商王忽而笑了起來,低低的笑聲在廊下震動,清晰得教人不寒而慄。
“你要大鉞做甚?交給氐?”他步出廊下,幽深的雙目注視著婦奵,帶著深深的蔑視,“大邑商幾百年基業,在爾等眼中,只值這大鉞?”
說罷,他不再理睬婦奵,卻將目光投向婦奵身後的宮城司馬。
“季酉!”他神色凌厲,沉聲道,“你先祖隨先王太戊平定淮夷,族人興盛,傳十四世至今。季酉!你今日欲弒君斷送麼?”
季酉望著商王,緊繃的臉色微微發白。
“勿聽他言語!”婦奵斷喝,冷笑道,“大王,我記得當年大王從先王小乙手中繼得大鉞之時,嘗言從此大鉞歸與大王子孫。彼時大王子嗣唯氐一人,如今將大鉞交與他,豈非合乎天意!”說罷,她目光一凜:“左右武士!將大鉞奪下!”
“爾等敢?!”小臣庸目眥欲裂,朝階下衝去,欲以身體阻擋。
當前的武士揮起銅戈就朝他劈去,利刃卷著風聲,還未落下,卻爆出一聲慘叫。
一支羽箭將武士的胸膛直直穿入,武士手臂舉在半空,頃刻,在睽睽眾目中向後仰倒。
“誰敢上前,先過我手中利刃!”一道震耳的吼聲如雷電貫穿殿前,廊下的陰影裡,一人大步走出,將商王擋在身後。
電光在上方的雲層裡翻滾,映著那人與商王幾分相似的臉,年輕而盛怒。
小臣庸瞪大了眼睛。
商王盯著面前的身影,臉色突然蒼白,喜怒不辨。
“王子載!”婦奵看清他的面容,表情從驚詫轉為狂喜,大笑起來對左右喝道,“武士!奪大鉞!敢阻擋者盡戮死!”
武士得令,十幾銅戈瞬間齊指前方。
載冷哼,“鏘”地拔出隕刀,寒光如雪。他正欲衝上前去,忽然,臂上被緊緊握住。
“王師武士何在!”商王一邊用力把載撤回來,一邊朝殿外怒喝。
話音未落,密密的箭羽從天而降。婦奵帶來的眾人始料不及,還未回神,慘叫聲已經響徹殿前。
“轟!”驚雷在天空中炸響,電光冰冷,如同黃泉冥照。
婦奵不知道為何事情突然急轉,看著周圍的人四散逃命,哭喊著如草芥一般倒下。突然,“咻”的一聲,一支箭貫穿了她的肋下。
她低頭看去,血液在火光中蔓延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