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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早期禪宗否認語言的指義性,“說似一物即不中”。善昭則認為,禪師以文字示禪,學人可透過文字語言來獲得解悟。文字語言成了禪可“示”可“悟”的中介。參究古人公案,等於悟解禪的真諦。善昭的這種主張,代表了中國禪宗演變的又一個方向,從此,參禪變成了名符其實的“參玄”,追求對禪境的直觀體驗,變成了追求對含“玄”語錄的參究。於是,對語言的運用和理解,成了禪僧修行的頭等大事。在這種風氣下,善昭作了大量的頌古。善昭首創頌古,不但是他對宋代禪學所作的最大貢獻,也是他對宋代文學作出的最大貢獻。其《頌古百則》中,不乏寫得較為成功的作品:

秘魔巖下坐擎杈,來者教伊識本家。苦切為君俱不薦,失卻真杈捉妄杈。 第11則

道吾忽爾見先師,問字開拳顯妙機。對佛是真真是佛,藥山為破句中疑。狂風才起香林動,正是波中拾礫時。第19則

野鴨飛空卻問僧,要傳祖印付心燈。應機雖對無移動,才扭綱宗道可增。 第27則

庭前柏樹地中生,不假犁牛嶺上耕。正示西來千種路,鬱密稠林是眼睛。 第53則

摘茶更莫別思量,處處分明是道場。體用共推真應物,禪流頓覺雨前香。 第95則

第11則頌秘魔擎杈。五臺山秘魔和尚,常持一杈,每見僧來,即杈頸喝問: “哪個魔魅教汝出家?哪個魔魅教汝行腳?道得也杈下死,道不得也杈下死。速道,速道!”學人很少能對答得上。霍山通和尚來訪,才見便將杈攛入懷裡,說: “師兄三千里外賺我來。”便回《五燈》卷4《秘魔》。秘魔擎杈,目的是為了粉碎學人的疑情妄念,無論“道得”“道不得”,都要向杈下死,秘魔用心可謂苦切,一似當年黃檗為使臨濟開悟三度拳打的苦切之心。其逼拶學人“速道,速道”,間不容髮,也是臨濟家風。但參學者不能領會其意。像通和尚,反而賣弄捉住木杈的小聰明,殊不知失卻了“真杈”。秘魔的“真杈”,即是佛魔俱掃的自性之杈,無形無相,如同一柄金剛寶劍,傍者即喪身失命,又怎麼能夠 “捉”得?頌古表明了作者對秘魔擎杈公案的獨特理解,雖然用直陳的方式,仍非表露無餘。學人在秘魔擎杈公案中應該“薦”個什麼,什麼是“真杈”,頌古均沒有說明,而是留給讀者去省悟。

第19則頌藥山與道吾的禪機。藥山書“佛”字,問道吾宗智“是甚麼字”,道吾說:“佛字。”藥山叱道:“多口阿師!”《祖堂集》卷4《惟儼》 前二句隱括公案,乍讀之下,筆調稍嫌平緩,特別是“忽爾”二字,似乎是為了湊足字數的冗筆。但三四句文意陡振,轉入對公案意旨的抉發之上。藥山寫“佛” 字問道吾,旨在使他超越名相的表象,直契佛心,並不期望道吾回答具體是什麼字,否則豈不成了無聊的遊戲。道吾尋言逐句作答,如同狂風乍起,吹動香林。但道吾作為藥山的高足,怎能如此不明白師父苦心?他的見解決不至於如此之低。問題就出在“忽爾”上:他恰恰是在回答的那一瞬間疏忽大意了!參禪求悟,如雞抱卵,不能有片刻的放逸。道吾回答之時的心境怎樣,全視應機的情境而定。如果當時沒有“忽爾”,道個“佛”字也未嘗不是高深的禪機,可以看作是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的感悟。但問題就在於道吾回答藥山時的心境是“忽爾”,而藥山能洞知其“忽爾”,這自然是從弟子的神態、語調或動作等極不易為人覺知的細微之處覺察到的。可見“忽爾”二字在詩中佔有極其重要的位置,成了詩眼。藥山察覺到道吾的“忽爾”,遂驀地截斷,猶如驀拽鼻繩,將牛頭拽轉過來。這種機法,一似波中拾礫,將道吾意念中的渣滓悉行除去。此詩用《楞嚴經》典,不著痕跡。《楞嚴經》卷5載,月光童子“嘗為比丘,室中安禪。我有弟子,窺窗觀室,唯見清水遍在室中,了無所見。童稚無知,取一瓦礫投於水內,激水作聲,顧盼而去。我出定後,頓覺心痛。……爾時童子捷來我前,說如上事。我則告言:汝更見水,可即開門,入此水中,除去瓦礫。童子奉教。後入定時,還復見水,瓦礫宛然,開門除出。我後出定,身質如初”。

第27則頌野鴨子公案。馬祖與百丈山行,見野鴨飛過。馬祖問:“是什麼?” 百丈答:“野鴨子。”馬祖問:“甚麼處去?”百丈說:“飛過去了。”馬祖於是扭住百丈鼻頭,百丈痛得大叫。馬祖說:“何曾飛去?”《五燈》卷3《懷海》野鴨飛空的發問屬於現量,因此百丈答“野鴨”是正確的。但馬祖再問飛往何處,卻不再是指野鴨,而是問心到何處。百丈只把野鴨當作野鴨來認識,所以粘皮著骨地回答“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