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的世人,更會鄙棄世人卑微猥瑣的七情六慾,從而獲得泯除愛與憎的“上上智”。
禪定觀照中的另一種感受是小大相即,破除分別。李商隱《題僧壁》“大去便應欺粟顆,小來兼可隱針鋒”,便表現了芥子納須彌的禪觀。“小時正大,芥子納於須彌;大時正小,海水納於毛孔。”《華嚴策林》《維摩經?不可思議品》:“以須彌之高廣納芥子中,無所增滅,須彌山王本相如故,而四天王忉利諸天,不覺不知己之所入,唯應度者乃見須彌入芥子中,是名不可思議解脫法門。”大小相即的空間觀念有助於破除大小相對的分別相,從而獲得精神的澄明解脫。
佛教輪迴觀認為,人的生命不只是限於現在這一生,還有前生和後生。然而在禪宗那裡,三世的觀念已被超越。“如何是高峰獨宿底人?”“夜半日頭明,午時打三更。”《祖堂集》卷20《後魯祖》什麼是高踞悟之巔峰的禪者的體驗?那就是深更半夜太陽溢目,日午時分響起報三更的梆鼓聲!在當下的瞬間中,即已包蘊著永恆。李商隱《題僧壁》:“若信貝多真實語,三生同聽一樓鍾。”過去、現在、未來三世,都凝聚成當下的剎那,不可分辨,也毋庸去分別。在這一瞬間,超越了一切時空、因果。由於《題僧壁》“大去便應欺粟顆,小來兼可隱針鋒”、“若信貝多真實語,三生同聽一樓鍾”表達了特殊的禪宗時空感受,因此陸昆曾稱此詩:“義山事智玄法師多年,深入佛海,是篇最為了意。” 《集解》第1294引
2.不二禪觀,何圓何缺
禪宗不二法門,超越了時空、圓缺、長短、是非、窮通、好惡、愛憎等一系列相對的物質現象和二元對峙的心理觀念,從而使人獲得澄明寧靜的情感體證。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一輪圓月,往往能觸發人們團圓、美滿的聯想和幸福、愉悅的感受,但以佛眼觀之,諸法無常,諸相非相,圓缺只是相對的概念,圓缺均幻,悲喜皆空。善導一日與仰山玩月,仰山問:“這個月尖時圓相向什麼處去?”善導說:“尖時圓相隱,圓時尖相在。”認為尖時圓相隱潛地存在,圓時尖相仍在圓中,尚是就知見而言。後來雲巖說:“尖時圓相在,圓時尖相無。” 認為尖時雖不見圓相,而圓相不失;而月圓之時,尖相尚未形成。這仍是就知見而言。兩位禪師的解釋雖然不同,但都膠著於形象。後來道吾禪師說:“尖時亦不尖,圓時亦不圓!”《傳燈》卷14《善導》這就超越了形象。因為尖圓的相狀,只是相互對待而言。如果在尖時心中沒有圓相與它對待,又何以知其為尖為圓?尖圓皆無自性,絕去相待,則尖無尖相,圓無圓相。這才是禪悟的境界。
李商隱以其對無常幻滅感的深刻體驗,使他的思維超越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的情感生髮模式,而達到了一種全新的情感體悟之境:“初生欲缺還惆悵,未必圓時即有情。”《月》月亮初生未滿時,我們常常盼望它圓盈;將滿欲缺時,我們往往嗟嘆它殘缺。殊不知,即使是在它圓滿的時候,也未必於人有情。世人習慣於把希望寄託在美好的將來,義山則透過一層,深刻地指出 “未必圓時即有情”??縱是追求實現,好夢成真,仍不免歸於失望與幻滅!希望與失望相對而生,有了希望,就有了與之相對待的失望。人生充滿了無休無止的希望,一個希望實現了,便會惘然若失,於是另一個更大的希望便取而代之… …人生像鐘擺一樣在希望與失望之間作無休無止的擺動。由此看來,月圓之時,甚至比將圓欲缺之時更為無情!因為將圓欲缺之時,還有希望;而已經圓滿時,只有失望!所以月缺也好,月圓也罷,都不必心隨境轉,虛擲情感,而要感悟到圓缺皆幻,悲喜皆空。這與法眼宗開山祖師文益禪師的觀牡丹詩名句“何須待零落,然後始知空”在體物超悟上,是何其相似!“未容言語還分散,少得團圓足怨嗟。”《昨日》世人都知道分離值得怨嗟,而不知團圓更加值得怨嗟。因為諸法緣起,緣聚則合,緣散則離,有相聚就必有分離,相聚的本身就意味著分離,短暫無常的相聚只能益發令人傷感!所以應當超越聚會、離別的二元觀念,揚棄聚歡、離悲的心理感受。詩人覺悟到,既然包括圓缺、聚離在內的萬事萬物都處在無常遷變中,就不妨用“坐忘”的禪學觀照來進行超越,把握現境,隨緣自適。
3.把握現境,隨緣自適
傳統佛教認為宇宙時間上是無限的,既有消有長而又無始無終。世界消長一週期中經歷成住壞空四期。壞劫來到時,大火災起,世界付之一炬。而在禪宗看來,瞬間即永恆,三生即剎那,對於悟者來說,當下的每一時刻即是永恆,即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