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起舞,枝枝葉葉總含情。禪者的心,正如清風中的修竹一樣,在事情發生的時候有顫慄、感動,當事情過去之後,心境便很快恢復到了原先的平靜、祥和。超越而存在,存在而超越。
2.處處提撕,時時悟道
“提撕”在禪宗話語中有二義,一是指師家指導學人,一是指行住坐臥間,對古則公案專心參究之工夫。《無門關》第1則:“將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毫竅,通身起個疑團,參個無字,晝夜提撕。”本書借用這則術語,不僅指行住坐臥間對公案專心參究的工夫,還指對一切可以引發禪悟的物件進行專心參究。因為一切現成,觸目菩提,參禪者只要處處提撕,即可時時悟道:“酒肆茶坊,紅塵鬧市,豬肉案頭,驀然築著磕著,如虎戴角,凜凜風生。”《密庵語錄》 “普化紅塵堆裡,盤山豬肉案頭,發揮靈鷲雄機,顯示少林密旨。”《虛堂錄》卷1在楊岐宗禪人看來,酒店茶坊、紅塵鬧市,到處都是現成公案。 現成公案,亦作見成公案,指不假造作而現成之公案。《碧巖錄》第9則: “舉僧問趙州:‘如何是趙州?’州雲:‘東門、西門、南門、北門。’”圓悟著語謂此為現成公案,意謂趙州所答之東、西、南、北四門即是現成公案,無須另借其他之指示安排。一切諸法皆可顯現成就佛性,不待造作。佛法于山川、草木、萬物之上歷歷現成。
楊岐宗注重對現成公案的提撕,其禪詩生動地反映了從蛙聲悟道、從柏樹子悟道、從火爐頭悟道等禪悟契機。張九成居士一夕如廁,繼續參究庭前柏樹子公案,忽聞蛙鳴,釋然契入,作偈說:“春天月夜一聲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麼時誰會得,嶺頭腳痛有玄沙。”次日清晨謁法印一禪師,機語相投《五燈》卷20《張九成》。 玄沙欲遍歷諸方,參尋知識,攜囊出嶺,築著腳指,流血痛楚,嘆道:“是身非有,痛從何來?”便回。雪峰問他為什麼不遍參去,玄沙說:“達摩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雪峰深以為然《正法眼藏》卷2。 玄沙因腳痛而悟,張九成則因聽到一聲蛙鳴,而領悟千差萬別悉皆消融、乾坤大地本是一體的禪機。莫將居士謁南堂靜禪師諮決心要,“堂使其向一切處提撕”,莫將如廁時聞穢氣,急以手掩鼻,遂有省,呈偈曰:“從來姿韻愛風流,幾笑時人向外求。萬別千差無覓處,得來元在鼻尖頭。”同上卷20《莫將》莫將開悟的關鍵仍是萬別千差的消融,其中包括淨穢不二、一切現成的感悟。劉彥修居士向大慧宗杲問道,大慧令他參趙州“狗子無佛性”公案,劉彥修後來從柏樹子上悟入,作頌說:“趙州柏樹太無端,境上追尋也大難。處處綠楊堪繫馬,家家門底透長安。”同上《劉彥修》表達了對悟道不拘時地、處處都通向了悟之途的感悟。龍門清遠參五祖法演,寒夜孤坐,撥爐見餘火一豆,恍然自喜說:“深深撥,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急起翻閱《傳燈錄》,至破灶墮因緣,忽然大悟,作偈曰:
刀刀林鳥啼,被衣終夜坐。撥火悟平生,窮神歸破墮。事皎人自迷,曲淡誰能和?念之永不忘,門開少人過。《五燈》卷19《清遠》
透過撥火這一舉動,清遠感悟到純真的自性就埋藏在灰燼之中,只要“深深撥”,透入至情至性去體驗,就會見到本來面目。此時再參究破灶墮因緣,愈發明白了人生不過是四大因緣合成,就像灶神本是泥瓦合成一樣。這些本來清楚的人生道理,如同刊落浮華的清淡歌曲,能夠和唱的人很少。悟道之門向每個人敞開,卻很少有人能夠進來,令人徙倚懷想。此詩將悟道的因緣、悟道的心境寫得蘊藉高華,在娓娓的敘述中,顯示出婉曲雋永的韻致。楊岐宗禪詩所反映的悟道途境,新異迭呈,生動地展示了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了悟世界。
3.照顧腳下,不求玄妙
立處即真、觸目菩提的宗風特點,生髮了楊岐禪照顧腳下、不求玄妙的詩禪感悟。三位弟子陪侍法演在亭上夜話,歸時燈燭忽滅,法演在暗中讓三人各下 “一轉語”,佛鑑說:“綵鳳舞丹霄。”佛眼說:“鐵蛇橫古路。”佛果說: “看腳下!”法演說:“滅吾宗者,乃克勤爾!”《五燈》卷19《法演》 “滅吾宗”系正話反說,本意實為大大振興吾宗。法演對克勤的讚許,是因為他不作玄妙解會,而是踏踏實實地照顧腳下。當外在的燈火熄滅之後,就需要燃亮起心燈,照看好腳下,才能從容自如地行走。“看腳下”的悟心,恰如“扶過斷橋水,伴歸明月村”《虛堂錄》卷5的“拄杖”,有了它,人生才能踏踏實實,才能不傍他人,自作主宰:“不從人得時如何?看腳下!”《大慧錄》卷7“腳跟下訊息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