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萬法本現成,明明白白地呈現在人們眼前,而人心炎囂,對本來現成的萬法不能產生審美觀照。為了避免“人自鬧”,楊岐主張將一切外在的攀援之念放下,隨緣任運:“雲蓋不會禪,只是愛?眠。打動震天雷,不直半分錢。”《古尊宿》卷19《方會》釋迦牟尼有四大誓願:“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守端的四弘誓願則變成了:“飢來要吃飯,寒到即添衣,困時伸腳睡,熱處愛風吹。” 《五燈》卷19《守端》直指現實生活,從另一層面豐富了釋迦四願。本著一切現成隨緣任運的原則,守淨對佛教菩薩、禪門大德的方便法門一概否決,以無思無慮的現實生活代替對禪道的尋覓探求:“文殊普賢談理事,臨濟德山行棒喝。東禪一覺到天明,偏愛風從涼處發。”同上卷20《守淨》楊岐宗指出,了悟之人,是“鼻直眼橫”《古尊宿》卷20《法演》, 用不著思維計度,一切都以自然原真的形態顯現在你的面前,關鍵看你能否直下領會。楊岐宗禪人往往以一幅幅清麗如畫的圖景,作為禪者悟道的契機:
秋風颯颯,玉露垂珠。水碧山青,蛩吟蟬噪。圓通門大啟。《古尊宿》卷20《法演》
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謳歌,漁人鼓舞。笙簧聒地,鳥語呢喃。紅粉佳人,風流公子。一一為汝諸人發上上機,開正法眼。同上
金風動處,警砌畔之蟲吟;玉露零時,引林間之蟬噪。遠煙別浦,行行之鷗鷺爭飛;絕壁危巒,處處之猿猱競嘯。又見漁人舉棹,樵子謳歌,數聲羌笛牧童戲,一片征帆孤客夢。可以發揮祖道,建立宗風。同上
秋風、玉露、碧水、青山、吟蛩、鳴蟬、翠峰、金柳、樵唱、漁歌……清麗如詩的景色,即是啟人心智的菩提大道,要悟當下便悟,不須外求。“久雨不曾晴,豁開天地清。祖師門下事,何用更施呈?”《五燈》卷19《宗杲》 淫雨霏霏,如同受各種塵垢矇蔽的人心。一旦晴朗,整個天地景象便立即清明在目,所聞所見者無非禪意。“華開隴上,柳綻堤邊。黃鶯調叔夜之琴,芳草入謝公之句。何必聞聲悟道,見色明心?”同上卷20《明辯》花蕾舒綻,隴上寫春,柳眼惺忪,臨水自照,鶯鳴高士琴,草綠詩人夢,自然景色,直截會取,觸目菩提,聲只是聲,色只是色,用不著計較思量,聞聲另尋道,見色別求心。 “紫蕨伸拳筍破梢,楊花飛盡綠陰交。分明西祖單傳句,黃慄留鳴燕語巢。” 同上卷20《南雅》自然景色,天機原真地呈顯。楊岐宗運?麗之筆,描撲面春色,生動地表現了對處處是道的體認:
秋半西風急,當空月正圓。蕭蕭木葉落,湛湛露珠懸。嘹唳衝雲雁,悽清抱樹蟬。頭頭渾漏洩,切忌覓幽玄。《圓悟錄》卷7
秋深天氣爽,永珍共沉沉。月瑩池塘靜,風清松檜陰。頭頭非外物,一一本來心。直下便薦取,切莫更沉吟。同上卷8
颯颯西風,玲瓏璧月,蕭蕭木葉,湛湛露珠,嘹亮雁唳,悽清蟬鳴,瑩淨池塘,婆娑松檜,無一不呈露著宇宙大心。只要以澄明的襟懷去感應,就能直下薦取,直接契入存在之深處。任何向外“覓幽玄”、“更沉吟”的舉動都會蹉過一切現成的悟境。必須用迥超邏輯與知性的禪悟直覺觀照,才能對現前景緻作即物即真的澄明感應。
表現禪者立處皆真山居生活的,以法演的禪詩最為突出。其《山中四威儀》雲:“山中住,萬疊千重誰伴侶。縱使知音特地來,雲深必定無尋處。”化用唐詩“松下問童子”詩意,既寫出了知音特地相尋的一往深情,又寫出自己萬山深處雲水身的高潔峻拔。其《寄舊知》雲:
隔闊多年未是疏,結交豈在頻相見。從教山下路崎嶇,萬里蟾光都一片。 《古尊宿》卷22《法演》
明月千里寄相思,是古典詩詞常見的情感生髮模式。蟾光一片慰離情,也成為禪門宗師常見的情感生髮模式。禪門重視以心印心,因此有心靈默契的人,縱使隔闊,心靈卻可以穿越千山萬水,不在乎形體能否經常相見。“山中人自正,路險心亦平。”山下路雖然崎嶇,但處處都有明麗的月光,只要保持一顆平常心,崎嶇山路又奈我何?從象徵的意義來看,山下路喻世俗社會。雖然世道艱險,但只要心中有清亮的月光,有澄明的悟境,什麼樣的艱險都能度過。縱然相距萬里,只要悟心相通,便足以相印相慰。楊岐宗禪詩不但把別後相思之情寫得如此超逸絕塵,寫分別留戀之意也殷切感人,如“相送當門有修竹,為君葉葉起清風” 《虛堂錄》卷7, 即是深情流注而灑脫寧靜的佳句。送別友人時,連當門的修竹也在清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