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體類似現代的《讀者》、《知音》。
上面摘錄的、擷取的事蹟、對話,都是被美化過、粉飾過的,甚至有些事情,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還得打一個問號!
為什麼?
因為,經筵官奉旨編纂《三朝寶訓》的時候,循的是仁廟朝的故事。
而在仁廟時代的《寶訓》,大量採用了民間流傳的故事。
甚至直接參考了石介私修的《三朝聖訓》。
有了這個前例,無論是韓絳還是呂公著,不管是範純仁還是呂大防,都在這《三朝寶訓》的編纂過程中,大量採用了符合他們意識形態和立場的民間故事。
好多事情,甚至是直接拿著司馬光的《涑水記聞》以及其他舊黨士大夫大臣的私人筆記裡的故事照抄。
所以,後來李燾寫《續資治通鑑長篇》的時候,看到那些留下來的各種《寶訓》、《聖訓》的資料,一個頭兩個大。
因為他發現,這些《寶訓》、《聖訓》上的好多事情,實錄找不到,國史上也沒有記錄。
甚至連年月日都模糊不已,只能勉強靠著談論的君臣來推算大概年月。
趙煦當然也不會慣著這些士大夫們。
新聞學嘛。
搞得好像他不會似的。
和尚摸得,貧道自也摸得!
“所以,太師,朕這是在循祖宗之法,用祖宗愛民為本,以天下為先,社稷為重的理念,來行祖宗‘重牧宰’、‘體大臣’故事。”
說著,他就開始背起來了,他自己摘抄的那些片段。
大體上都是仁祖如何、英祖如何、皇考如何。
其事蹟也都是,三位先帝,重用、親近並信任大臣,放手施為,最後在這位賢臣、能吏輔佐下,終於將某某地區的叛亂鎮壓或者災荒安定下去。
其中,甚至還有文彥博自己的故事。
“仁祖慶曆中,貝州兵變,天下震動,仁祖嘆曰:大臣無一人為國了事,日日上殿何用?”
“時太師、平章軍國重事文彥博,為樞密副使,聞而慨然,乃乞見仁祖,奏以貝州之事,述安民平亂之策,進撫賞大軍之言,仁祖乃喜,曰:朕以軍國託付愛卿矣!乃拜宣撫使,出平叛逆……”
文彥博聽到這裡的時候,終於知道是哪裡不對了。
因為這位官家,在逆練‘三朝寶訓’。
他直接將三朝寶訓裡那些被精挑細選出來的‘三聖’寶訓、聖訓、事蹟,自我加工了一遍,然後把這些事情自己拼接了起來,形成了一套他自己的邏輯。
偏偏,這邏輯還挺通順!
甚至,已經佔據了道德制高點。
果然!
等到這位官家背完了他摘抄的那些故事、事蹟後,就深情的道:“三聖用政,以仁為先,以愛民為本,以利天下為事。”
“朕雖年少,猶願效之!”
“所以,朕去年才要撲買堤岸司,如今還要開始撲買抵當所。”
“但是……”
“抵當所終究不比堤岸司……事涉千百萬家……”
“若商賈撲買得之,不用仁義,反以剝刻,凌虐百姓,朕心何忍?”
“太師,四朝元老,朕之師保,當代朕而出,率民更始!”
說著,坐褥上的小官家就已經起身,對著他文彥博,拱手一拜。
文彥博眼皮子一跳。
這味道……
文彥博很熟!
因為史記上有過記錄——漢文帝即位後,深感元老軍功勳貴在京,恐有肘腋之患,於是下詔給兩位宰相陳平、周勃說:前遣列侯之國,或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
於是,誅殺諸呂,扶立文帝的兩位高祖功臣元老,就這樣被一紙輕飄飄的詔書,解除了權力,送回了他們的封國。
文帝得以執掌大權。
如今,小官家的語氣、用詞、態度,就和史記上的漢文帝語氣、用詞、態度,相差無幾。
漢文帝當年是為了掌權。
那麼小官家是為了什麼?
文彥博一個激靈,旋即反應過來——這是要讓文家交投名狀!
也是在逼著他這個老臣表態!
更是在試探文家,有沒有幫皇帝幹壞事、髒事的覺悟——是的,大宋外戚們做的壞事,十之八九,其實都是替皇帝在做。
文彥博對此,當然清清楚楚,因為他當年和溫成張皇后家走的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