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聲也沒哼。蠟燭掉到下面,熄滅了。
人們只見視窗邊上有個不動的人頭和一縷白煙升上屋頂。
“活該!”勒?卡布克說,重新把他的槍托放在地上。剛說完,他便覺得有隻手象鷹爪般,猛落在他的肩頭,並聽到一個人對他說:“跪下。”殺人犯轉過頭來,看見在他面前的是一張冷峻慘白的臉,安灼拉的臉。
安灼拉手裡捏著一支手槍。聽到槍聲,他趕來了。
他用左手揪住勒?卡布克的衣領、布褂、襯衫和揹帶。
“跪下。”他又說了一次。這個二十歲的嬌弱青年以一種無比權威的氣勢,把那寬肩巨腰的強壯槓夫,象一根蘆葦似的壓下去,跪在泥淖裡。勒?卡布克試圖抗拒,但是他感到自己已被一隻超人的巨掌擒住了。
安灼拉麵色蒼白,衣領敞著,頭髮散亂,他那張近似女性的臉,這時說不出有多麼象古代的忒彌斯①。他那鼓起的鼻孔,低垂的眼睛,賦予他那鐵面無私的希臘式側影一種憤怒和貞靜的表情,從古代社會的觀點看,那是很適合於司法的。
全街壘的人都跑來了,他們遠遠地站成一圈,心裡都感到自己對那即將見到的事沒法進一言。勒?卡布克垂頭喪氣,不再試圖掙扎,只是渾身發抖。安灼拉放了他,抽出自己的懷錶。
“集中你的思想。”他說。“禱告或思考,隨你便。給你一分鐘。”
“開恩啊!”殺人犯吞吞吐吐地說,接著他低下頭,嘟囔了幾句含混不清的咒神罵鬼的話。
安灼拉的眼睛沒離開他的表,等那一分鐘過去,他便把表放回他的背心口袋裡。接著,他揪住抱著他兩膝怪叫大喊的勒?卡布克的頭髮,把槍管抵在他的耳朵上面。那些膽大無畏、安安靜靜走來觀看這場駭人事件的漢子,好些都把頭轉了過去。
大家聽見了槍響,兇手額頭向前,倒在石塊路面上。安灼拉抬起頭來,張著他那雙自信而嚴峻的眼睛朝四周望了一圈。隨後,他用腳踢著屍體說道:“把這丟到外面去。”
那無賴的屍體仍在機械地作死亡前的最後抽搐,三個漢子抬起它,從小街壘上丟到了蒙德都巷子裡。
安灼拉若有所思地站著不動。誰也不知道在他那駭人的寧靜中,一幅什麼樣的五光十色的陰森景象正在展開。突然,他提高了嗓子。大家全靜下來。
“公民們,”安灼拉說,“那個人乾的是件殘酷的事,而我乾的是醜惡的事。他殺了人,因此我殺了他。我應當這樣做,因為起義必須有它的紀律。殺人的罪在此應比在別的地方更為嚴重,我們處在革命的目光照射之下,我們是宣傳共和的牧師,我們是體現神聖職責的衛士,我們不該讓我們的戰鬥受到人們的誹謗。因此我進行了審判,並對那人判處死刑。至於我,被迫不得已而那樣做,但又感到厭惡,我也審判了我自己,你們回頭便能知道我是①忒彌斯(Themis),希臘神話中的司法女神。
怎樣判處我自己的。”聽到這話,人們都感到毛骨悚然。
“我們和你共命運。”公白飛喊了起來。
“好吧,”安灼拉回答說,“我還要說幾句。我處決了那個人,是服從需要;但需要是舊世界的一個怪物,需要的名字叫做因果報應。而進步的法律要求怪物在天使面前消失,因果報應讓位於博愛。現在不是提出愛字的恰當時候。沒關係,我還是要把它提出來,並且要頌揚它。愛,你就是未來。死,我利用你,但我恨你。公民們,將來不會再有黑暗,不會再有雷擊,不會再有野蠻的矇昧,也不會再有流血的肉刑。魔鬼既不存在,除魔天使也就用不著了。將來誰也不會再殺害誰,大地上陽光燦爛,人類只知道愛。這一 天一定會到來,公民們,到那時,處處都是友愛、和諧、光明、歡樂和生機,這一天一定會到來。也正是為了促使它早日到來,我們才去死。”
安灼拉不說話了,他那處女般的嘴唇合上了,在那流過血的地方他還停留了一會兒,象個塑像似的,佇立不動。他凝思注視的神情使他周圍的人都低聲談論起來。
讓?勃魯維爾和公白飛立在那街壘的角上,手握手,肩靠肩,懷著含有惋惜之情的敬意,對那既是行刑人又是牧師,明潔如水晶而又堅如磐石的冷峻青年,屏息凝神地注視著。
讓我們現在就談談日後發現的情況。當戰事已成過去,屍體都被送到陳屍所接受搜查時,人們在勒?卡布克身上搜出一張警務人員證。關於這件案子,在一八四八年本書的作者手中還有過一份一八三二年寫給警署署長的專案調查報告。
還應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