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她父親吼了起來,“快回來!不要浪費時間。”
“就來!就來!”她說,“在他們這破屋裡,老是急急忙忙,啥也幹不成。”
她又哼著:你拋棄了找去追求榮譽,
我這破碎的心,將隨時隨地與你同行。她對著鏡子看了最後一眼,才走出去,隨手關上了門。過一會兒,馬呂斯聽到兩個姑娘光著腳在過道里走路的聲音,又聽到容德雷特對她們喊:“要小心!一個在側門這邊,一個在小銀行家街的角上。眼睛一點也不要離開這房子的大門。要是看見有一點點什麼動靜,就趕快回來!四步當一 步跑!你們帶上一把進大門的鑰匙。”
大女兒嘴裡嘀咕著:
“大雪天還得赤著腳去放哨!”
“你們明天就有閃緞靴子穿!”那父親說。她們下了樓梯,幾秒鐘後,下面的門啪的一聲關上了,這說明她們已出去了。
現在房子裡只剩下馬呂斯和容德雷特兩口子了,或許還有馬呂斯在昏暗中隱約望見過的、待在一間空屋子門背後的那幾個秘密人物。
十七馬呂斯五法郎的用處
馬呂斯認為此時此刻該重上他那個魆望臺了。憑他那種年齡的輕捷勁,一瞬間,他就到了那牆上的小孔旁邊。
他注視著。容德雷特的房間呈現著一種奇異的景象,馬呂斯還看出他剛才發現的那種怪光的來源,在一個長滿銅綠的燭臺上點了一支蠟燭,但是真正照亮那屋子的並非蠟燭,而一個非常大的鐵皮爐子裡的一滿爐媒人,那正是容德雷特大嬸早上預備好的那個爐子,爐子放在壁爐裡。煤火的反光把那屋子照得雪亮刺眼,火燃得正旺,爐皮已被燒紅,藍色的火焰在爐裡猛竄,很容易讓人看到容德雷特在皮埃爾一倫馬第街買來的那把鈍口鑿的形狀,它正深入地插在烈火中已被燒紅。他還看見門邊角落裡有兩堆東西,一堆似乎是鐵器,一 堆似乎是繩索,都象是預先安排好,放在那兒備用的。對一個不知道內幕的人,這一切能使他的思想在一種相當兇險和一種極其簡單的想法之間搖擺。這火光沖天的窟穴與其說象地獄口,不如說象冶煉房,可那火光中的容德雷特不象是個鐵匠,而是個魔鬼。
爐火的溫度如此之高,桌子上那支蠟燭靠爐子的那半邊都熔了,芯在斜面上燃著。壁爐上放著一個有掩光活門的舊銅燈籠,足以供給變成卡圖什的第歐根尼使用。
鐵皮爐在壁爐膛裡幾根即將熄滅的焦柴旁,把它的煤氣送進壁爐的煙囪,沒有氣味地散出去了。潔白的月光透過窗玻璃。照著那紅光閃耀的窮窟,這對於在鬥爭關頭仍然詩情索懷的馬呂斯來說,竟好象是上天的意願來與人間的噩夢相會。
從那玻璃碎了的窗格里吹進來的股股冷氣,也有助於驅散煤味並隱蔽那火爐。
我們先前曾談到過這所戈爾博老屋,讀者如果還能記起,就會知道容德雷特這獸穴,選來作行兇謀害的場所、犯罪的地點是最恰當不過的。這是巴黎一條最荒蕪大路上的一所最孤寂的房屋裡的那間最靠後的屋子。在這種地方,即使世上不曾有過綁架的暴行,也會有人發明出來的。
整所房子的迸深和很多間無人住的空屋把這獸穴從大路隔離出來,它唯一的窗戶又正對一片被圍在磚牆和木柵欄裡的荒地。容德雷特點燃了他的菸斗,坐在那張捅破了的椅子上抽菸。他的女人在和他低聲交談。
假如馬呂斯是古費拉克,就是說,是個能在生活中時時發現笑話的人,見了容德雷特老婆的樣子就一定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頭上戴一頂插滿了羽毛的黑帽子,頗象那些參加查理十世祝聖大典的武士們所戴的帽子,在她那條棉線編織的裙子上面紮了一塊光怪陸離的方格花紋的特大圍巾,腳上穿著一雙男人鞋,也就是這天早上她女兒埋怨過的那雙。正是這副打扮曾得到容德雷特的讚揚:“好!你換了衣服!你得博得人家的信任,這是絕對必要的!”至於容德雷特本人,他一直穿著白先生給他的那件過分寬大的嶄新外套,他這身衣服繼續保持著大衣與長褲間的對比,也就是古費拉克心中的所謂詩人的理想。忽然,容德雷特提高了聲音:“正是!我想起了。象這種天氣,他一定會坐馬車來。你把這燈籠點燃,帶它下樓去。你去等在下面的門背後。你一聽到車子停下,就立即開啟門,他上來時,你一路為他照著樓梯和過道,等他走進這屋,你趕緊再下樓去,付了車錢,打發馬車回去,”“可是錢呢?”那婦人問。容德雷特搜尋自己的褲口袋,給了她一枚值五法郎的硬幣。
“這是哪兒來的!”她喊道。容德雷特神氣活現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