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先生家裡的陌生人。
馬呂斯堅決要找到這兩個人,他不願意自己結婚過著幸福的日子而把他們遺忘,他還擔心如果不把欠下的恩情全部償還,就會在他這從此將是光輝燦爛的生活裡投下陰影。他不願在他身後欠著未償的債務,他要在愉快地進入未來生活之前,對過去有一張清賬的收據。
德納第儘管是個惡棍,但並不等於他沒拯救過彭眉胥上校。所有的人,除了馬呂斯之外,都認為德納第是個匪徒。
馬呂斯不瞭解當時滑鐵盧戰場上的真實情況,不知道這樣一個特點:他的父親處在這樣一種奇特的境遇中,德納第是他父親的救命人,而非恩人。馬呂斯所聘用的各種偵探沒有一個找得到德納第的痕跡。似乎和這方面有關的情況已經全部消失了。德納第的女人在預審時就已死在獄中,德納第和他的女兒阿茲瑪,這悽慘的一夥中僅存的兩個人,也已沒入黑暗之中。社會上那條不可知的深淵靜靜地將他們淹沒了。水面上見不到一點顫動,一點戰慄,也見不到那陰暗的圓形水紋,說明曾有東西掉在裡面,人們可以進行探測。
德納第的女人死了,蒲辣禿柳兒與本案無關,鐵牙失蹤了,主要的被告已逃出監獄,戈爾博破屋的綁架案等於流了產。案情仍不清楚,刑事法庭只抓住兩個脅從犯:邦灼,又叫春天,又叫比格納耶;還有半文錢,又叫二十 億,他們被審訊並被判處十年苦役。在逃而沒歸案的同謀則被判處終身苦役。主犯德納第,也被缺席判了死刑。這一判決是唯一留在下來的和德納第有關的事。在殮屍布裹著的名字上,投下了一道陰森的光,就象棺材旁邊的一支蠟燭。
而且,為了害怕再遭被捕,德納第被攆到了暗洞的最深處,這個判決使此人鑽入了深深的黑暗中。至於另外一個,就是那個救了馬呂斯的陌生人,開始尋找時有了點眉目,後來又毫無進展了。人們設法找到了六月六日傍晚那輛把馬呂斯送到受難修女街的街車。車伕說,六月六日,一個警察命令他“停在”愛麗舍廣場的河岸旁、在陰溝的出口處,從下午三時等到傍晚;晚上九時左右,對著河岸的陰溝鐵柵欄門開了,一個揹著象是死人的漢子從那裡走出來,警察正等候著,他逮捕了活人,抓住了死人。在警察的命令下,他,車伕,讓“這一夥人”都坐上了他的馬車,先到了受難修女街,把死人放下,他說死人就是馬呂斯先生,他認得出他,雖然他“這一次”還是活的;後來他們又坐上了馬車,他還用鞭子趕著馬到了離歷史文物陳列館門口不遠的地方,叫他停車,在大街上付清車錢,他們便離去了,警察帶走了那個人;此外他就一無所知;那時天已經很黑了。
馬呂斯,我們已經說過,什麼也回憶不出來。他只記得當他在街壘中向後倒下去時,一隻強有力的手從後面抓住了他;他後來人事不剩到了吉諾曼先生家中他方才甦醒過來。
他百般推測但不得要領。他不能懷疑他自己本人。然而他明明倒在麻廠街,怎麼又被警察在塞納河灘殘廢軍人院橋附近抓起來?是有人把他從菜市場區背到愛麗舍廣場來的,怎麼背來的?透過下水道。這真是前所未聞的忠忱獻身!
有人?什麼人?馬呂斯尋找的就是這個人。
關於這個人,他的救命恩人,沒有訊息,毫無跡象,連一點徵兆也沒有顯現。
雖然馬呂斯在這方面必須十分審慎,但他已把他的追查範圍擴大到警署去了。可在那兒也和在別處一樣,調查的結果並沒有解決半點問題。警署並不比馬車伕瞭解得多,他們一點也不知道六月六日在大下水道鐵柵欄那兒逮捕過人,他們沒有得到警察方面任何與這方面有關的報告,警署認為這一切純屬編造,是馬車伕造的謠。通常一個馬車伕為了得到一點小費,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哪怕去捏造。然而事情是實實在在的,馬呂斯無法懷疑,除非懷疑自己本人,這我們剛剛已經談過了。
所有的一切,在這個離奇的啞謎中,是無法解釋的。這個人,這個神秘的人,馬車伕看見他揹著昏過去的馬呂斯從大下水道的鐵柵欄門那兒出來,埋伏著的警察當場抓住他在救一個暴動者,他後來怎樣了?警察又上哪兒去了?那人是否已經逃跑?為什麼這警察要保持緘默?警察受了他的賄賂嗎?為什麼這個人,馬呂斯的救命之人,一點不向馬呂斯表明他還活在人間呢?這種施恩不圖報的態度和慷慨獻身的精神是同樣的奇偉。為什麼這個人不再露面了呢?可能他不願要任何酬勞,但沒有人不願接受別人的感激的。他是否已經死去?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呢?他的面貌是什麼樣的?任何人也說不上來。馬車伕回答說:“那天晚上天太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