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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聽我說。我叫冉阿讓。我是個苦役犯。在監牢裡過了十九年。出獄四天了,現在我要去蓬塔利埃,那是我的目的地。我從土倫走來,已經走了四天了,我今天一天就走了十二法裡。天黑時才到這地方,我到過一家客店,只因為我在市政廳請驗了黃護照,就被人趕了出來。而那又是非請驗不可的。我又走到另外一家客店。他們對我說:‘滾!’這家不要我。那家也不要我。我又到了監獄,看門的人也不肯開門。我也到過狗窩。那狗咬了我,也把我攆了出來,好象它也是人一樣,好象它也知道我是誰一樣。我便跑到田野裡,打算露天過一宵。可是天上沒有星星。我想天要下雨了,又沒有好天主來阻擋下雨,我再回到城裡,想找個門洞。那邊,在那空地裡,有一塊石板,我正躺下去,一個婆婆把您這房子指給我看,對我說:‘你去敲敲那扇門。’我已經敲過了。這是什麼地方?是客店嗎?我有錢。我有積蓄。一百○九個法郎十五個蘇,我在監牢裡用十九 年的工夫作工賺來的。可以付帳。那有什麼關係?我有錢。我困極了,走了十二法裡,我餓得很。您肯讓我歇下嗎?”

“馬格洛大娘,”主教說,“加一副刀叉。”

那人走了三步,靠近臺上的那盞燈。“不是,”他說,彷彿他沒有聽懂一般,“不是這個意思。您聽見了沒有?我是一個苦役犯,一個罰作苦役的罪犯。我是剛從牢裡出來的。”他從衣袋裡抽出一張大黃紙,展開說:“這就是我的護照。黃的,您瞧。這東西害得我處處被人攆。您要念嗎?我能念,我,我在牢裡念過書。那裡有個學校,願意讀書的人都可以進去。您聽吧,這就是寫在紙上的話:‘冉阿讓,苦役犯,刑滿釋放,原籍??’您不一定要知道我是什麼地方人,‘處獄中凡十九 年。計穿牆行竊,五年。四次企圖越獄,十四年。為人異常險狠。’就這樣!大家都把我攆出來,您肯收留我嗎?您這是客店嗎?您肯給我吃,給我睡嗎?您有一間馬房沒有?”

“馬格洛大娘,”主教說,“您在壁廂裡的床上鋪一條白床單。”我們已解釋過那兩個婦人的服從性是怎樣的。

馬格洛大娘馬上出去執行指令。

主教轉過身來,朝著那人。

“先生,請坐,烤烤火。等一會兒,我們就吃晚飯,您吃飯的時候,您的床也就會預備好的。”

到這時,那人才完全懂了。他的那張一向陰沉嚴厲的面孔顯出驚訝、疑惑和歡樂,變得很奇特,他好象一個瘋子,低聲慢氣地說:“真的呀?怎麼,您留我嗎?您不攆我走!一個苦役犯!您叫我做‘先生’!和我說話,您不用‘你’字。‘滾!狗東西!’人家總那樣叫我。我還以為您一定會攆我走呢。並且我一上來就說明我是誰。呵!那個好婆婆,她把這地方告訴了我。我有晚飯吃了!有床睡了!一張有褥子、墊單的床!和旁人一樣!十九年我都沒有睡在床上了,您當真不要我走!您是有天良的人!並且我有錢。我自然要付帳的。對不起,客店老闆先生,您貴姓?隨便您要多少,我都照付。您是個好人。您是客店老闆,不是嗎?”

“我是一個住在這裡的神甫。”主教說。

“一個神甫!”那人說。“呵,好一個神甫!那麼您不要我的錢嗎?本堂神甫,是嗎?那個大教堂裡的本堂神甫。對呀!真是,我多麼蠢,我剛才還沒有注意看您的小帽子!”

他一面說,一面把布袋和棍子放在屋角里,隨後又把護照插進衣袋,然後坐下去,巴狄斯丁姑娘和藹地瞧著他。他繼續說:“您是有人道的,本堂神甫先生。您沒有瞧不起人的心。一個好神甫真是好。那麼您不要我付帳嗎?”

“不用付帳。”主教說,“留著您的錢吧。您有多少?您沒有說過一百○九個法郎嗎?”

“還得加上十五個蘇。”那人說。

“一百○九個法郎十五個蘇。您花了多少時間賺來的?”“十九年。”

“十九年!”主教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人接著說:“我的錢,全都在。這四天裡我只用了二十五個蘇,那二十五個蘇是我在格拉斯地方幫著卸車上的貨物賺來的。您既是神甫,我就得和您說說,從前在我們牢裡有個佈道神甫。一天,我又看見一個主教。大家都稱他做‘主教大人’。那是馬賽馬若爾教堂的主教。他是一些神甫頭上的神甫。請您原諒,您知道,我不會說話;對我來說,實在說不好!您知道,象我們這種人!他在監獄裡一個祭臺上做過彌撒,頭上有個尖的金玩意兒。在中午的陽光裡,那玩意兒照得好亮。我們一行行排著,三面圍著。在我們的前面,有許多大炮,引火繩子也點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