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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把那六十尺長的帆槓當作麥秸似的一 折兩段,把那四百尺高的桅杆吹得象根蘆葦,反覆搖晃;體重萬斤的錨,也會在狂瀾中飄蕩翻騰,如同漁人的釣鉤,落在鯨鯢的口裡;魔怪似的大炮,發出了悲哀的吼聲,可是黑夜沉沉,海天寥廓,炮聲隨風消失,四顧茫茫;那一切威力,那一切雄姿,都沉沒在另一種更高更大的威力和雄姿下面了。

人們見一種盛極一時的力量忽然走上末路,總不免黯然沉思。因而海港邊常有無數閒人,圍著那些奇巧的戰艦和航船,佇立觀望,連他們自己也無法很好說清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所以每天從早到晚,在土倫的那些碼頭、堤岸、防波堤上,都站滿了成群無所事事的人和吊兒郎當的人,照巴黎人的說法,他們的正經事①克里斯托夫?哥倫布(ChristopheColomb),十五世紀末發現美洲的航海家。

②呂泰爾(Ruyter),十七世紀荷蘭海軍元帥便是看“俄裡翁號”。

“俄裡翁號”是一條早已有了毛病的船。在它已往的歷次航行中,船底上已結聚了層層的介殼,以致它航行的速度降低了一半,去年又曾把它拖出水面,剔除介殼,隨後又下海了。但是那次的剔除工作損傷了船底的螺栓。它走到巴利阿里群島時,船身不得力,開了裂縫,由於當時的艙底還沒有用鐵皮鋪底,那條船便進了些水。一陣暴風吹來,使船頭的左側和一扇舷窗破裂,並且損壞了前桅繩索的栓柱。由於那些損害,“俄裡翁號”又駛回了土倫港。它停在兵工廠附近,一面調整裝置,一面修理船身。在右舷一面,船殼沒有受傷,但是為了使船身內部的空氣流通,依照習慣,揭開了幾處舷板。

有一天早晨,觀眾們目擊了一件意外的事。當時海員們正忙著上帆。負責管理大方帆右上角的那個海員忽然失去了平衡。他身體搖晃不定,擠在兵工廠碼頭上的觀眾們齊聲叫喊,只見他頭重腳輕,繞著那橫槓打轉,兩手臨空;他在倒下去時,一手抓住了一根踏腳的繩環,另一隻手也馬上一起抓住,他便那樣懸在空中。他下面是海,深不可測,讓他頭暈目眩。他身體落下時的衝力撞得那繩子在空中強烈擺動。那人吊在繩的末端,盪來盪去,就象投石帶①上的一塊石頭。

去救他吧,就得冒生命的危險,太嚇人了。船上的海員們全是些新近募來的當差的漁民,沒有一個敢挺身救險。那時,那不幸的帆工氣力漸漸不濟,人們看不見他臉上的痛苦,卻都看得出他四肢疲乏。他兩臂直直地吊在空中,竭力抽搐。他想向上攀援,但是每用一次力,都只能增加那繩子的動盪。他一聲也不喊,唯恐耗費氣力。大家都眼望著他不久就要鬆手放棄繩子,所有的人都不時把頭轉過去,免得看見他下落時的慘況。人的生命常常會系在一小段繩子、一根木竿、一根樹枝上,眼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好象一個熟了的果子似的,離開樹枝往下墜落,那真是慘不忍睹。

忽然大家看見一個,矯捷如貓虎,在帆索中間攀緣直上。那人身穿紅衣,這是苦役犯,他還戴一頂綠帽,這便是終身苦役犯了。攀到桅棚上面時,一股風吹落了他的帽子,露出了一頭白髮,原來他並不年輕。那確實是一個苦役犯,因代替獄中苦役,他被調到船上來工作,他在剛剛出事時便已跑去找那值班軍官,正在全船人員上上下下都驚慌失措束手無策時,他已向軍官提出,讓他獻出生命救那帆工。軍官只點了一下頭,他就一錘敲斷了腳上的鐵鏈,取了一根繩子,飛上了索梯。當時誰也沒有注意他那條鐵鏈怎麼會那樣容易一下便斷了。只是在事後在家才想起來。一眨眼,他已到了那橫槓上面。他停了幾秒鐘,彷彿是在估計那距離。他望著那掛在繩子末端的帆工在風中飄蕩,那幾秒鐘,對立在下面觀望的人來說,竟彷彿是幾個世紀一樣。後來,那苦役犯兩眼望著天空,向前走上一步。觀眾們這才喘了口氣。大家望見他順著那橫槓一氣向前跑去。跑到槓端以後,他把帶去的那根繩子一頭結槓上,一頭讓它往下①投石帶,古代武器,一手握帶的兩端,帶的中間置一石子或鐵彈,用力拉後拋擲出去,可以傷人。

垂,接著兩手握住繩子,順勢滑下,當時人人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焦慮,現在臨空懸著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人了。

好象一個蜘蛛剛捉住一隻飛蟲,不過那是隻救命的蜘蛛,而不是來害命的。萬眾的目光全都盯著那兩個生物。誰也沒有喊一聲,誰也沒有說句話,大家全皺著眉頭一齊戰慄。誰也不肯吐一口氣,彷彿吐氣會增加風力,會使那兩個不幸的人更加飄蕩不定一般。

那時,苦役犯已滑到海員的身邊。這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