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的這前廳裡。
那男人住了口,婦人不出聲,那姑娘也好象停歇了。只有那支筆在紙上狂吼。
那男人一面寫,一面咕噥:
“混帳!混帳!一切都是混帳!”所羅門的警句①的這一改寫引起了那婦人嘆息。
“善人,安靜些吧,”她說。“不要把你的身體氣壞了,親愛的。你寫信給這些傢伙,已很給他們面子了,我的漢子。”
人在窮苦中,如在寒冷中,身體雖互相緊靠著,心卻是離得很遠。從整個外表看,這個婦人,似乎曾以她心中僅有的那點情感愛過這男子;但是,處在那種壓迫全家的悲慘苦難中,由於日常彼此埋怨的結果,很可能,那種感情早就熄滅了。她心裡只剩下對她的丈夫一點柔情的死灰。可是那些甜蜜的稱呼還沒有完全死去,還時常出現在口頭。她稱他為“親愛的”、“善人”、“我的漢子”,等等,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無感情波瀾。那漢子繼續寫他的。
①所羅門說過:“虛榮,虛榮,一切都是虛榮。”
七戰略戰術
馬呂斯心裡憋得難受,正打算從他那臨時湊合的觀望臺下來,忽然有一 點聲音又引起了他的注意,使他留在原來的地方。那破屋的門突然開了。
大女兒出現在門口。她腳穿一雙男人的木鞋,滿鞋汙泥跡印,汙泥也濺上了她的紅腳背,身上披一件千瘡百孔的老式斗篷,這是馬呂斯一個小時前不曾見的,她當時也許是為了引起更大的憐憫心,把它留在門外,出去後才披上的。她走了進來,隨手把門關上,接著,象歡慶勝利似的喊著:“他來了!”她父親轉著眼珠,那婦人轉動著頭,妹妹仍一動不動。
“誰?”父親問。
“那位先生。”
“那慈善家嗎?”
“是呀。”
“聖雅克教堂的那個嗎?”
“是的。”
“對的。”
“他要來了嗎?”
“他就在我後面。”
“你拿得穩?”
“拿得穩。”
“真的,他會來嗎?”
“他坐馬車來的。”
“坐馬車。好闊氣啊!”那當父親的站起來了。
“您怎麼能說拿得穩呢?他要是坐馬車,你又怎麼會比他先到?
你總該把我們的住址對他說清楚了的吧?你有沒有對他說明是過道底上右邊最後一道門?希望他不要弄錯才好!你是在教堂裡找到他的?他看了我的信沒有?他說了些什麼?”
“得了,得了,得了!”那女兒說,“您象發連珠炮,老爸!聽我說:我走進教堂,他坐在平時坐的位子上,我向他請了安,把信遞給他,他讀過信,問我:‘您往在什麼地方,我的孩子?’我說:‘先生,我來給你帶路。’他說:‘不用了,您把地址告訴我,我的女兒要去買東西,我僱一輛馬車去,我會和您同時到達您家裡的。’我便把地址告訴他。當我說這棟房子時,他好象有點詫異,猶豫了一會兒又說:‘不要緊,我去就是。’彌撒做完後,我看見他領著他女兒走出教堂,坐上一輛馬車,我已對他說清楚了,是過道底上靠右邊最後一道門。”
“您憑什麼知道他就一定會來呢?”
“我剛才看見那輛馬車已經到了小銀行家街,我就連忙跑了回來。”
“您怎麼知道這馬車肯定是他坐的那輛呢?”
“因為我注意了車號嘛!”
“什麼車號?”
“四四 0。”
女兒大膽地望著父親,把腳上的鞋蹺給他看,說道:“一個聰明姑娘,這也笑嗎。我說過我以後再也不穿這種鞋了,我再也不願穿了。首先,為了衛生,其次,為了清潔。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東西比這種浸水的鞋底更討嫌的了,一路上就唧呱唧呱叫。我寧肯打赤腳。”
“你說得對,”她父親回答說,語調的溫和和那姑娘的粗聲粗氣形成對比,“不過,赤著腳,別人不讓你進教堂。窮人也得穿鞋。??人總不能赤著腳走進慈悲上帝的家。”他挖苦地加上這麼一句。接著又想到了心裡的事:“這麼說,你有把握他一定會來嗎?”
“他就在我腳跟後面。”她說。那男子挺起了腰桿,喜氣洋洋。
“孩子她媽,”他吼道:“您聽見了!慈善家馬上就到。快點把火滅掉。”母親被這話搞傻了沒有動。做父親的帶著那股走江湖的矯捷勁頭,從壁爐上抓起一個破罐子,把水潑在兩根焦柴上。接著對大女兒說:“你!把這椅子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