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個極大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容德雷特大姑娘已退到房門背後,帶著陰沉的神情望著那頂絨帽,那件黑緞斗篷和那張幸福迷人的臉。
九幾乎哭出來的容德雷特
這貧民窟是如此陰暗,從外面剛走進去的人會以為是進了地窖。因此那兩個新到的客人對周圍人的模樣看不大清楚,往前走時就有些猶豫不決,而他們自己卻被那些住在這破屋裡、早已習慣於微弱光線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並被這些人仔細打量過。
白先生慈祥而深沉地笑著走向家長容德雷特,對他說:“先生,這包裡是幾件家常衣服,是新買的,還有幾雙襪子和幾條毛毯,請您收下。”
“我們天使般的恩人對我們大仁慈了。”容德雷特邊彎下腰去深深鞠了一躬,頭幾乎碰到了地。隨即又趁兩個客人打量室內慘狀的時候,俯下身去對著他大女兒的耳朵匆匆忙忙地低聲說:“沒有錯吧?我早猜到了吧?衣服破爛!沒有錢!他們全是這樣的!還有,我寫給這老飯桶的信上,籤的是什麼名字?”
“法邦杜。”他女兒回答說。
“戲劇藝術家,對!”容德雷特真是運氣好,因為正在這時候,白先生轉身過來和他講話,那臉上的表情彷彿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看來您的情況確實是不好的??先生。”
“法邦杜。”容德雷特連忙回答說。
“法邦杜先生,對,是呀,我想起來了。”
“戲劇藝術家,先生,並且還是頗有成就的。”說到這裡,容德雷特顯然認為抓住這“慈善家”的時機已經到了。他大聲談了起來,那講話的聲音兼有市場上賣技人的滿不在乎的氣派和路邊乞丐的那種苦苦哀求的味兒:“塔爾馬的學生,先生!我是塔爾馬的學生!從前,我有過一帆風順的時候。唉!可是現在,倒了黴。您瞧吧,我的恩人,沒有吃的,沒有爐火。兩個閨女沒有火!唯一的一張椅子也坐壞了!窗戶玻璃打破了。特別是在這種天氣!內人又躺在床上!生了病!”
“可憐的婦人!”白先生說。
“還有個孩子也受了傷!”容德雷特又加上一句。那孩子,因為家裡來了客,就分了心去細看“那小姐”,現在早已不哭了。
“哭嘛!好呀!”容德雷特偷偷地對她說。同時他掐了一把她那隻受了傷的手。所有一這切都是魔術師變戲法似地飛快地巧妙完成的。小姑娘果然高聲哭起來。
馬呂斯心中私自稱為“他的玉秀兒”的那個年輕姑娘趕忙走過去:“可憐的親愛的孩子!”她說。
“您瞧,我的美麗的小姐,”容德雷特緊接著說,“她這流血的手腕!為了每天能掙到六個蘇,她在機器下工作卻發生了這種意外的事故。這手臂也許非鋸掉不成呢!”
“真的?”那位老先生吃驚他說。小姑娘也以為容德雷特講的是真話,又開始傷心地哭起來。
“可不是,我的恩人!”那父親回答。
在這之前,容德雷特早已鬼鬼祟祟地在留心觀察這“慈善家”了。他一 面談著話,一面仔細瞧著他,似乎想要回憶起什麼往事。突然,趁那個新來的客人親切慰問小姑娘的傷勢的那一會兒,他走向躺在床上的他那個頹喪痴呆的女人旁邊,悄悄地對她急促他說:“留心看那老頭兒!”隨即又轉向白先生,繼續他的訴苦:“您瞧,先生,我只有這麼一件襯衫,是我的,也是我內人的,除此之外,我們就再也沒什麼衣服了!即使有,也破得不成樣子了!在這冬天裡最冷的時候。我不能出門固然因為沒有穿在外面的衣服。要是有一件不管什麼樣的外衣,我便可以去看看馬爾斯小姐了,她認得我,並且對我很不錯。她不是一直住在聖母院塔街嗎?您知道嗎,先生?我們曾在外省同臺演過戲。我分享了她的榮譽。我原想色裡曼納①會來援助我,先生!以為艾耳密爾②會救濟維利薩里③的!但是沒有,什麼也沒有。並且家裡一個蘇也沒有!內人病了,一個蘇也沒有!小女受了重傷,很危險,一個蘇也沒有!我老婆常犯氣結玻這是由於她的年齡,這裡也有神經系統的問題。她非得有人幫助不成,小女也是這樣!可是醫生!可是藥劑師!用什麼來支付給他們呢?我一文小錢也沒有!我恨不能對一大筆錢下跪,先生!您瞧藝術的價值降低到什麼程度!並且,您知道嗎,我的漂亮的小姐,還有您,我的慷慨的保護人,您知道嗎,您二位都是具有美德的杜慈,禮拜堂也因您二位的來臨有了芬芳,您二位每天都去那禮拜堂,我這可憐的女兒也每天要去那裡禱告,她天天都看見您二位??因為我是在宗教信仰中培養我這兩個女兒的,先生。我不願她們去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