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處在對中國足球無比鬱悶的時候,三十過六的我正遭遇生活中上不接天、下不沾地的尷尬,所以我欣喜若狂地逃了過去,想借首屆中國汽車越野賽的機會逃到草原,以“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做一次心理按摩,為下一部新書做準備。這是一段充滿歷史榮耀的路程,二千年前,大青山下,河套地區——我可以順著龍城飛將李廣那一箭劃過風流的軌跡,遙想著衛青十萬鐵騎怎樣踏破胡虜的營幔,追思著霍去病宜將餘勇追窮寇,當然還有成吉思汗的豐功偉績,以至於動身前就想好了一個標題:20個世紀在山頭注視著你,衝!
“自己是自己最大的騙子”,這是我草原之行得出的語錄,人總是生活在自己給自己營造的騙局中,樂此不疲或追悔莫及。那天早上我從蒙古包裡走出來,正當我企圖迎面碰上一頭天真的小白羊、抱著它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打個可愛的滾兒時,不幸地發現,呈現在我眼前的所謂鄂爾多斯大草原已經滿目瘡痍——沙漠化很嚴重,草原像長了癩疤的面板,城裡人對涮羊肉的需求和對羊絨衫的酷愛,使羊群無止境地增長並每天都在破壞草根,為了刺激生產,“包產到戶”在草原成為“包原到戶”,政府用鐵絲網把整個草原隔成成千上萬塊,你本來想高唱著“高高的大青山,我在這裡放過牛和羊”,一路策馬揚鞭奔向天邊,但是三五分鐘就會迎面碰上冷漠無情的鐵絲網提醒你“私人牧區,禁止入內”。一切和《狼圖騰》裡說的一樣。
現在的草原和城市沒什麼兩樣,牧民們開著吉普車、騎著摩托車放牧,年輕小夥叼著菸捲喝著可樂還哼著黃品源的《小薇》,一臉麻木地看著曾在祖輩心中視為財寶的牛羊們。那天晚上當地政府給我們開了個篝火晚會,不僅沒有人會唱“蒙古長調”,也沒有人會拉馬頭琴,因為已屬鳳毛麟角的民俗藝人們只能在城裡的五星級大酒店才能看到,最絕的是,當音樂響起,中間居然出現些港臺流行歌曲,而且蒙古青年們大多穿著“阿迪”“耐克”的運動鞋……跳的不是蒙古舞,而是迪斯科。
沁格里老爹悲傷地告訴我:“今年沒下什麼雨啊,西邊那片草原一場雨都沒有下,整群整群的羊兒被處理掉,用衝鋒槍打死,因為養不活啊。”
我的哥們彭紅軍是《東方時空》的頭牌記錄片攝影師,他在巨片《沙塵暴》裡這樣設計了開頭解說詞——“沙塵暴是不可制服的”,嚇了領導一跳,頭頭們思忖很久,才播出。
真的,人類逃無可逃,本來想在大草原上吸一口沾著露水的空氣,一路奔向天邊,但天堂只現於騰格爾的歌聲中。很有意思的是,為了吸引遊客,牧區仿造當年成吉思汗的行營修建了大片的“蒙古大營”,遠看很壯觀,走近才知道,所有蒙古包都是水泥現澆的,裡邊鋪著“強化木地板”,備有劣質瓷磚的衛生間,熱水時靈時不靈。
現在很多城市都在建立“花園城市”,我認為這很好,但同時認為這很無奈,因為人類乾的事情其實就是——先把本來好好的大自然弄得亂七八糟建成所謂的城市,然後做幡然醒悟狀,在被自己弄得亂七八糟的城市裡重新種些樹、鋪些草,以示“我們也花園了”。但真正的生態不是你種幾棵樹就行了,不是每家在陽臺上煞有介事地擺些可憐巴巴的盆景,而在於人的內心是否真的屬於大自然。
但這樣的想法實屬幼稚,人們還是喜歡把大部分的地方弄得亂七八糟,然後在小部分的地方種些盆景——最後自己也成為一個盆景,活得還挺美。我臨離開草原時,發現牧區正在調動人力幹一件事情,就是把東邊一大片草地挖掉,鋪上水泥,鑲上石子,修“牧家樂”第二期工程。總有一天,人類會像施瓦辛格演的那部片子,地球如火星一樣,連空氣都要靠定量出售,只能像呆鳥樣關在屋子裡被某個托拉斯野心家控制,由於空氣不足,人都長得怪模怪樣的,有的婦女甚至長了三個乳房。
這篇文章寫得和“居週刊”不太對題,它更像一篇鬱悶的遊記,但我必須寫出來,不僅為了那些水泥現澆的所謂“蒙古包”,也是因為我昨天回來時在飛機上看了一則整版廣告,“XX獨幢別墅,真正逃向自然”,靠!我剛從自然逃回來,你還往那裡逃?還是當那盆可憐的盆景吧。
剛剛核實的一個訊息是:棋哥所謂的“狼回來了”水分很大,其實狼只是回到了邊境線上就駐足不前,因為環境太惡劣,狼們還在痴痴地等,有個頭狼那天等得不耐煩往裡面剛走了幾步,結果被邊防軍的衝鋒槍精準地點射死。
鍍金時代,有錢就上(1)
雅的故事是:明朝有個皇帝,十分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