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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巴老的《家》《春》《秋》也寫在70多年前,而這座城市,早已在斑駁時光中面目全非了。

成都是什麼?或者什麼是成都?是花團錦簇的溫柔窩,還是讓你的舌頭“巴適”得想跳舞的美食之都?也許它什麼都不是,也許我的前同事翟迪以一本書名才說明了成都的全部——成都,來歷不明的夜。

當我很小的時候從乾燥晴朗的新疆來到潮溼陰柔的成都,我驚詫於這座城市居然有如此之多的滴水青簷,以及滴不完的雨水,我最大的好奇就是街頭無數的水井下面到底有沒有漂亮的女鬼在晚上出沒;我另外一個好奇是,每到傍晚成都的大嬸大姐們就會在一聲巨大的“倒桶子嘍”的吆喝下集體出動,把各色各款漂亮的馬桶在街邊一字排開,據說有的馬桶是從祖母那輩傳下來的,足有半個世紀之悠遠。

等我長大醒事,卻發現成都不見了,原來的成都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不見了,它成為中國統一制式生產出來的無數城市之一,那種瓷磚外牆加玻鋼的火柴盒子在街頭比比皆是,道路是四車或六車的水泥快速通道,行人和汽車在紅綠燈閃爍之時拼死拼活地搶道。

在我必須感謝的若干人中,有兩個人是必須提及的,一個叫夏旗艦,一個叫朱亞。這是兩個熱烈而固執的人,他們固執地認為我可以為他們的一個叫《先鋒居週刊》的雜誌寫點東西。在一個茶樓裡我說:“我從來不知道修一間房子到底要用多少磚,我也換算不出一平方丈到底有多少平方米,我永遠成不了所謂房居專家”,他們說:“對頭,我們要的不是專家,而是磚家,專門給那些黑心房產老闆扔磚的專家”。

我開始寫了,我把專欄篡改得不成體統,直到它成為一個與房地產沒有任何干系的東西。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是我的弱點,倒也是強項。最後我恬不知恥地這樣定位:“我寫的是——城市人居問題”。

我所寫的問題其實不僅是成都,我儘量讓它更具有泛中國化的傾向,因為中國正處在一個城市更新的時代,正處在一個“家園夢想”的泡沫時代,這個城市有的,那個城市一定有。所以每個人都應該從這些文章中找到各自城市的縮影,比如北京、比如上海、比如石家莊或貴州六盤水市。

我不知道我還能寫多久,因為我這個人很懶散,我之所以還在寫著,是因為我想嘗試一下足球以外的東西,何況現在足球已讓人們有點糟煩。

必須坦白的一個內心情結是,我必須用某種方式來紀念這座我已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而我唯一擅長的方式,就只能是寫字。這座城市給過我幸福,給過我憂傷,給過我希望,也給過我走投無路,它曾經用一抹溫柔包裹著我,但成都的那一抹溫柔,有時候很像一劑毒藥。

多好的一座城市,有人認為我在系列文章裡對它進行了批判,從某種角度而言這是最大的誤讀,就像很多外地人對成都的誤讀一樣。我的一貫宗旨,對於任何事物一味的謳歌便是對這個事物最大的不敬,對於它以及中國其它城市的熱愛使我必須用更復雜更細膩的方式去書寫。何況我更多的時候根本沒有去寫城市,我認為城市不是那一塊塊磚頭和道路,而是居住在磚頭和道路之間的人和人的關係。

這是最好的城市,這是最壞的城市。或許N年以後我會離開它,但所有的故事卻像深深扎入皮肉的那根刺,無法拔出。

成都,一座隨時可以拆遷的城市(1)

多年以後,當我們在某個陽光斑駁的下午想起多年以後的成都,心情一定非常古怪——這座充斥著劣質鋁合金和馬賽克建築的城市,很像一個倦意襲來卸妝不全或為趕早班車匆忙化妝的婦人,在視覺上給你驚魂未定的打擊。

“成都——一座隨時可以拆遷的城市”,只有像朱亞這樣在絕望中熱愛著成都的人才會發出這樣絕望的語言,每當他開著那輛小奧拓穿越大街小巷的時候,一定希望自己是開著一輛巨型推土機,轟隆隆由南至北、由西至東就把城市夷為平地,像揭竿而起發動一場建築暴力革命。

成都,太像一座生機勃勃的巨大“縣級市”了,從建築想象、建築格調而言,它是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經濟飛速發展製造出來的膚淺的半成品,在我成長最重要的10年間,每個夜晚都驚心動魄地聽到砸樁機運土機賣力工作的聲音,每個清晨都驚訝地發現城市又毀了一道容。頭腦發熱必然帶來思路混亂,一個畫家花3年創作的畫只需3分鐘就可以賣掉,而一個花3分鐘製造的畫30年也賣不出去;同理,在這樣匪夷所思速度中建成的城市,隨時都可以把它拆遷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