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衛生條件太差(有一盆洗腳水至少2個學期沒人倒了),本寢室成為甲肝的傳染源;等肝炎被校方及時撲滅,又有兩個室友因打麻將屢教不改而被開除……
成都“五大花園”熱銷時,我借錢買了一套170多平米的複式樓,雖然這種所謂“花園”離市區足有一個小時路程,但這已使人生的居住理想初現端倪,想象自己坐在房子裡那半旋轉式木樓梯上(這時一定要叨根香菸)端注客廳的感覺一定很愜意,我為當初小閣樓、大學寢室的居住理想汗顏,併為複式樓的居住現狀深感驕傲,走出房門時背闊肌也提得高高的。
不久,有一賊竟爬上我家的窗臺,得手後竟坐在我心愛的半旋轉樓梯上抽了根菸,他走後,那股子香菸味道還餘音繞樑,這讓我很受傷。五大花園治安太差,一氣之下我帶著複式的心情把複式房賣了。
我一哥們兒的哥們曾在北京廣播電臺做主播,攢了一筆銀子,他妻子生得極漂亮,如果酷愛藝術又有些資歷的人一定記得當年有部轟動中國乃至世界的大型敦煌歌舞劇叫《絲路花雨》,他妻子就是裡邊二號“飛天”的角兒,甘肅一歌舞團的臺柱。我哥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她搞定,未幾,美人兒說想去美國定居,目標直指洛杉磯的“Town House”。
這美女有追求,所謂“Town House”就是葛優在《不見不散》裡用特崇拜的口吻大叫的“好大一個耗子”——絕對美國中產階級,絕對單門獨戶,前面有花園,後面有游泳池,看著《華爾街郵報》或《洛杉磯時報》坐等日落的那種美好情調。
說實話,在遭遇成都“五大花園”後,我屢屢從盜版碟中看到美國中產階級的居住條件,那才叫生活,那才叫品位,電梯公寓樓?聯排式別墅?那是人住的地方嗎。我開始把理想的導彈瞄向獨幢式別墅——不,它的學名叫“Town House”,深深把這個發音刻入大腦語言區。
哥們兒的哥們兒一直在國際長途裡對哥們兒說:“歡迎到洛杉磯參觀”,我去到哥們位於洛杉磯的家中已是2003年,因為正舉行美國女足世界盃順道過去瞻仰的,他那“大耗子”位於洛杉磯一處半坡上,白天可以享受著名的加州陽光,入夜可以俯瞰山下壯麗的車河,但聽不到車的噪音,整個社群屬於那種你踏進一隻腳就肅然起敬甚至覺得前30年白活了的地方。
但我哥們的哥們兒4年工夫就老了一頭,以前他是記者隊的強力中鋒,現在背似乎佝僂了、頭髮也沒以前那麼茂盛,為了湊足60萬美金買下這“大耗子”,他被吸乾了人生的燈油,他按揭的是房子,但我覺著他把他整個的人也按揭進去了。哥們生活很拮据,他請我們吃的晚餐是粉條、白菜燉骨頭湯,懷疑骨頭是從打工的餐廳帶回來的,因為美國人不吃骨頭,喝的二鍋頭是我們偷偷帶進海關的,因為美國的酒貴,花園裡的草坪也只種了1/3,他悻悻說:因為養護費太貴。
哥們為了那美國“耗子”的人生理想,辭去了很火的電臺工作,到美國後先幫人當司機,後又去唐人街包餃子,再後來又去當中文家教(其實我另一哥們兒甚至幫私立醫院背過屍,他曾惡毒地開了一個玩笑說,這活賺錢啊,別說背屍,有錢姦屍我也幹,事實上上述幾種工作他有時是兼著一塊乾的,“還有20萬,估計還得幹10年,還完房貸我就回國”),我算了一下,10年之後他已50多歲,連骨油都被理想熬幹了。
自己的骨頭熬一鍋理想的靚湯(2)
這時,他那在華人旅行社打工的妻子回家了。那情形是後來看了《手機》後才深刻感悟到的,就是呂桂花30年後的模樣——當年的蜂腰已有黃桶的趨向,當年天鵝般的脖子暗藏摺子,為了儘量掙錢還房貸,美人兒已如黃花去…… 但是我驚諤地發現,客廳中仍然有一架鋼琴,很貴的那種。
為了理想的代價,生活中一茬茬湧現呂桂花。在我們這個時代,究竟是房子為人服務,還是人成為房子的奴隸,把你一生最美好的時光都按揭進去。
所謂理想,就是用自己的骨頭熬成的一鍋靚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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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到鄉下來(1)
我一直懷疑,把“住到鄉下”搞成一種時尚不是因為需要,而是因為誘惑,一種中產階級生活情調的誘惑——藍天、白雲、草坪,孩子們在和那兩條“哈士奇”嬉戲,太太在整理玫瑰園的花朵,而我,叨著菸斗斜躺在木製陽臺的藤椅上,懶散中透著從容地看著某份主流報紙的財經新聞,最好的設計是看到一半時扔下報紙嘆一聲:“股市詭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