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賴兄臨機應變,得以排除障礙,感佩不遑,寧有他意。弗雖短於機智,然對於善用機智者甚佩之,目的神聖,手段雖非絕對的善法,然有時亦不失為正當也。詳細報告已讀過,並不潦草,請勿念。濟之先生之報告,亦讀過,關係重要,成績優異,不勝歡忭;唯望繼續進行,不遇阻力而已。……”真理無奈權力,蔡元培在信中嘆道,“除向南京政府設法外,亦一籌莫展。恐安陽已為何日章等之舞臺,無可挽救;然彼等欲壑有限,而地寶無窮,他日總有繼續工作之機會,待之而已。”潘光哲:《蔡元培與史語所》,杜正勝、王汎森編著,《新學術之路》,臺北:“中央研究院”史語所,1998年,202—204頁。
10月23日,為爭取當地權要對考古發掘的支援,李濟聯合駐地的彰德高階中學校長共同請了一桌客,不意反遭其辱。他在給傅斯年的信中寫道,“今日休息,卻受了一陣悶氣。因請的時候為正午,等到兩點半鐘才到。這位縣長是初次見面,卻把我們的事(安陽發掘糾紛之事),一句也沒說,只帶了五個馬弁,吃了一陣,揚揚而去。”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種窩囊氣,令人寒心。兩天後,李濟以“安陽工作進行無術”為由,向中研院請辭考古組主任職所檔:元141—2a。。蔡元培、楊銓(杏佛)回電勸勉:“安陽事必以全力爭最後勝利,幸勿言去。銓即晚赴京交涉。”所檔:考23—4。10月31日,蔡元培又致函李濟:“何日章搗亂事,除以全體之力與之周旋外,別無關個人之抱歉與引咎,務請照常進行勿遽萌退意。”所檔:考23—5。拳拳相勉,李濟義不容辭,他回函楊杏佛:“此次考古組頓遭橫逆,除引退外實無第二辦法,蒙蔡先生及兄與孟真兄多方努力,率使彼方有就範之意,濟自當遵命再行前往,以盡前功。”所檔:考23—6。李濟請辭不為一己之譽,而是擔心“田野工作橫被摧殘,進行無術”所檔:考23—1。。11月23日,他在給董作賓的信中,談到何日章破壞殷墟的具體情形:至於彼等挖法,實在可笑可恨之至。傳聞彼等已得之墓葬,皆為見頭挖頭,見腳挖腳,十有*,均搗碎了。無記載、無照像、無方向,挖完了不知是怎麼回事,此等方法名之曰“研究”。而省政府提倡之,此真中華民族之羞也。派來三人之個人態度,卻實在可憐,彼等自云為辦差事,只希望挖挖交差,固無絲毫興趣也。所檔:元151—18b。11月24日,傅斯年冒著寒風趕赴開封,憑藉一些學術界的舊好,四處託人拉關係,也在當地登報申明:“史語所進行的殷墟發掘,旨在促進我國史學的發展,便利學人的研究。李、董二人帶回本所的一小部分古物,實為整理研究之用,絕無據之為己有的私念,一俟整理完畢,即與其他出土物一起陳列於首都和本地,以便學人參觀研究之用。”傅斯年:《本所發掘安陽殷墟之經過》,《傅斯年全集》(卷3),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年,97頁。他還誠懇表示:中央研究院史語所願借殷墟發掘之機,對河南學術界作出幫助,如歡迎河南高校派專家學者參加發掘,為河南史學研究培植後進,史語所學者充當河南研究工作顧問等等。其時,傅斯年下榻河南中山大學。一晚,他在學校大禮堂作了題為“考古學的新方法”的演講,他批評過去中國的考古學家用舊方法整理發掘物,即“用文字作基本,就一物一物的研究。文字以外,所得的非常之少”。而西方考古學新方法則是“以世界文化眼光去觀察,以人類文化作標準,故能得整個的文化意義”。他以安陽殷墟發掘為例,著重談了地層學方法在考古學中的作用傅斯年:《考古學的新方法》,《傅斯年選集》,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據當時的聽眾回憶說:“上至天文、下至地質、科學,哲學、文學、史學等無不涉及。談詞鋒利,好像長江黃河滔滔不絕。……一講兩三個鐘頭毫無倦容,並且讓大家提出問題,當場給解答。雖大雪盈尺,而來聽講的人則大禮堂上幾乎不能容納。”他的熱心熱腸融化了寒冰,加之有關方面的斡旋,誤會逐漸消融,到12月底,糾紛基本得到解決。此番經過,李濟回憶:“傅先生親自到開封辦交涉,一待待了三個月,他常常指著自己的鼻子對我們說:你瞧,我為你們到安陽,我的鼻子都碰壞了!他對我們說這個笑話說了好些年。他為這個事情直接找到蔣介石,請蔣介石出一個條諭在安陽,才把這個問題解決。這件事情若不是傅先生辦,別人也辦不下來,而安陽的田野考古工作也就做不下去。”王富仁、石興澤編,《諤諤之士——名人筆下的傅斯年傅斯年筆下的名人》,北京:東方出版中心,1999年,148—14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