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歌聲”。這種散文句法,乾脆利落,詞語犀利,截鐵斬釘,但仍有回味之處,耐人尋思。上片就是這樣兩個對句寫景,兩個單句抒情。景以引情,情以襯景。
下片大力抒情,“那堪獨坐青燈”,極寫無啥意緒。而一心所懷念的則是故國。“高臺月明。輦下風光,山中歲月,海上心情”,正是故都往日景色,而今安在?語言極為跳躍,想象尤多內涵。劉辰翁宋亡不仕,高其情操,隱居山中,空逝歲月。但這時宋帝昺在陸秀夫、張世傑等的擁戴下漂流在南海抵抗。所謂“海上心情”,當係指這一歷史事件。山中不忘海上,足見作者之不能忘情現實。詞也以此戛然而止,餘音卻嫋嫋不絕。如果說,上片的結句似板鼓聲的乾脆,這下片的結句,卻是絃索聲的纏綿。而基調都是蒼涼悲苦的。宋末的遺民詞多悽切嗚咽之音,隱晦曲折。劉辰翁實不與眾同,以慷慨悲歌為多,而豐富了宋遺民詞。(金啟華)
蘭陵王
丙子送春
劉辰翁
送春去,春去人間無路。鞦韆外、芳草連天,誰遣風沙暗南浦。依依甚意緒?漫憶海門飛絮。亂鴉過,斗轉城荒,不見來時試燈處。春去,最誰苦?但箭雁沉邊、梁燕無主,杜鵑聲里長門暮。想玉樹凋土,淚盤如露。咸陽送客屢回顧,斜日未能度。 春去,尚來否?正江令恨別,庾信愁賦,蘇堤盡日風和雨。嘆神遊故國,花記前度。人生流落,顧孺子,共夜語。
這首詞,題為丙子送春,實當宋恭帝趙顯德祐二年(1276)的春天。這時元兵迫臨安,宋帝奉表請降。三月,元以宋帝、太后等北行。南宋實際上是亡了。五月陸秀夫等擁立益王趙昰為帝,改元景炎。但不久,趙昰於景炎三年(1278)四月死於碙洲。衛王趙昺即位。改元祥興。次年二月,元兵攻崖山,陸秀夫負帝昺投海死。從此,元統一了中國。
詞,題為送春,實寫亡國之痛。以春喻國,不露痕跡,哀惋無窮。詞分三片,片片以送春發端,大聲疾呼,喝人猛省。皆系以重筆出之。
首片突兀而起,以下則迴環曲折。“春去人間無路”,緊接“鞦韆外”三句,呈現了一片迷離景色,傷心別離。“依依”句,陡頓一提,“漫憶”四句,則一瀉下來,嘆息昔日繁華,而今安在!這是寫春之初去,有景有情,情景交織。
二片,加深描繪春去,更以“最誰苦”發問,但不直接回答,而以雁燕、杜鵑等鳥的遭遇鋪寫開來。一“想”字貫下,用金銅仙人辭漢典故,以漢喻宋,此時此景此情,不待明言,而已顯示亡國之痛。詞系從李賀的《金銅仙人辭漢歌》化來,但以長短句出之,乃更頓挫生姿,聲響動人。“斜日未能度”,似急煞車,又像敲重槌,景中寓情,情極凝重。
三片,三設問,問春“尚來否”,似痴似絕。春可再來,國亡無矣。這是明知故問,問而不答。但寫了歷史上人物之最傷離別、感嘆身世的江淹、庾信,又描繪了當時蘇堤的整日風雨。一史實,一景色,縱橫交錯,哀怨之至。“嘆神遊”二句,又緊從上三句作轉語,系回憶往事,愈覺傷心。末結以人生流落之可悲。“顧孺子,共夜語。”說什麼呢?劉辰翁素以不甘屈辱為懷,這一與孺子夜話,其情雖苦,其辭也哀,其希望當未斷絕,是有期於來者的。
這首詞,總的說來,真是“‘送春去’二句悲絕;‘春去,最誰苦’四句悽清,何減夜猿;下片悠揚悱惻,即以為《小雅》、楚騷可也。”(卓人月《詞統》)“題是送春,詞是悲宋。曲折說來,有多少眼淚。”(陳廷悼《白雨齋詞話》)劉辰翁是以比興手法,寓亡國無家之痛。他的這首詞是具有豐富現實意義的。(金啟華)
寶鼎現
春月
劉辰翁
紅妝春騎,踏月影,竿旗穿市。望不盡、樓臺歌舞,習習香塵蓮步底。簫聲斷、約綵鸞歸去,未怕金吾呵醉。甚輦路、喧闐且止,聽得念奴歌起。父老猶記宣和事,抱銅仙、清淚如水。還轉盼、沙河多麗。滉漾明光連邸第,簾影凍、散紅光成綺。月浸葡萄十里,看往來、神仙才子,肯把菱花撲碎。 腸斷竹馬兒童,空見說、三千樂指。等多時春不歸來,到春時欲睡。又說向燈前擁髻,暗滴鮫珠墜。便當日、親見霓裳,天上人間夢裡。
“劉辰翁作《寶鼎現》詞,時為大德元年,自題曰丁酉元夕,亦義熙舊人,只書甲子之意。”(《歷代詩餘》引張孟浩語)這時宋亡已近二十年。不過這一記載並不可信。元大德元年為1297,劉辰翁死於1294年。然此詞為宋亡之後,劉辰翁晚年之作,則是沒有疑義的。這首詞鋪寫昔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