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流轉,旨趣永長”相同。讀夢窗詞,不可不注意它的這些藝術特長。(萬雲駿)
醜奴兒慢
雙清樓
吳文英
空濛乍斂,波影簾花晴亂;正西子梳妝樓上,鏡舞青鸞。潤逼風襟,滿湖山色入闌干。天虛鳴籟,雲多易雨,長帶秋寒。遙望翠凹,隔江時見,越女低鬟。算堪羨、煙沙白鷺,暮往朝還。歌管重城,醉花春夢半香殘。乘風邀月,持杯對影,雲海人間。
在南宋,以“銷金鍋子”著稱的西子湖,是不少詞客門觴詠流連之地。說來也動聽,他們是“互相鼓吹春聲於繁華世界,能令後三十年西湖錦繡山水,猶生清響”(鄭思肖《玉田詞題辭》)。可惜的是大好湖山,就在這回腸蕩氣的玉簫聲裡斷送了。吳夢窗,就是南宋後期為西湖寫出不少詞作的一人。
在夢窗所寫的西湖詞裡,這首《醜奴兒慢》要算是較有深刻的思想性並有高度藝術成就的一闋。這裡,不僅給西湖作了妍麗的寫照,而且也反映了當時多少人們生活在怎樣一個醉生夢死的世界裡。上片,從雨後風光寫起:空濛的雨絲剛才收斂,風片輕吹,盪漾得簾花波影,晴光撩亂。這一畫境,已夠濃麗。再以西子梳妝樓上,青鸞舞鏡作比擬,染成了異樣藻彩。西子比西湖的山水,青鸞舞境比西湖,是比中之比。上面用了濃筆,“潤逼風襟”二句,換用淡筆。它不僅把上文所渲染的雨氣山光,一語點醒,而且隱然透示披襟倚闌,此中有人。“天虛鳴籟”三句,錘鍊入細,寫的是陰雨時節,給人以秋寒感覺。下片擴充套件到隔江遠望,以低鬟越女比擬隱約中的隔江山翠。接著把自己所企羨的往還自由的“煙沙白鷺”,跟沉醉於重城歌管的人們作一對照。在萬人如海的王城裡,這種人不在少數。詞人用“醉花春夢半香殘”作嘲諷,當頭棒喝,發人深省。於是意想突然飛越,自己要乘風邀月,對影高歌,雲海即在人間。詞人本身高朗的襟抱,跟醉花春夢者流,又來一個對照。
以“七寶樓臺”著稱的夢窗詞,雖然以嚴妝麗澤取勝,但像這首詞,就不是徒眩珠翠而全無國色之美的。(錢仲聯)
齊天樂
與馮深居登禹陵
吳文英
三千年事殘鴉外,無言倦憑秋樹。逝水移川,高陵變谷,那識當年神禹?幽雲怪雨,翠萍溼空梁,夜深飛去。雁起青天,數行書似舊藏處。寂寥西窗久坐,故人慳會遇,同剪燈語。積蘚殘碑,零圭斷璧,重拂人間塵土。霜紅罷舞,漫山色青青,霧朝煙暮。岸鎖春船,畫旗喧賽鼓。
吳文英的詞,其特點是綿密典麗。有人說它堆砌晦澀,不易理解;也有人說它善於煉字煉句,雖藻採組織,而神味雋永。我認為,前者是吳詞的短處,後者是吳詞的長處,對吳文英的作品就應該一分為二。
這首《齊天樂》是登臨懷古之作。
禹陵,就是夏禹的陵墓。浙江省紹興市東南的會稽山,上有夏禹廟,其旁為禹陵。宋時命五戶人家奉禹陵,歲供祭掃,免其賦役。關於禹廟,還流行一些神話傳說:據云梁朝修禹廟時,忽風雨飄一梅木(楠木類)來,遂以為梁。原來這梁是龍化成的,風雨之夜,它常會飛入鏡湖,和水中龍鬥,回來又化為梁,這時樑上還帶著沾溼的湖中萍藻呢。夏禹治水,是我國古代歷史上有名的大事。《史記·夏本紀》敘述堯帝之時,洪水為災,人民遭沉溺之難。夏禹受命治水,敏給克勤,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入。他家中妻子剛生下一個小孩,呱呱而泣,他也不管。終於把洪水治好。《孟子》上曾稱讚夏禹說:“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之也。“夏禹治洪水、有大功於人民,其捨己為公的精神,也為後人所稱道。所以後世之人,於春秋兩個季節,祀神賽會,揚畫旗,陳簫鼓,非常熱鬧。
此詞題為登禹陵,當然也兼及禹廟。吳文英有登臨與懷古之詞多首,如《齊天樂·齊雲樓》、《醜奴兒慢·雙清樓在錢塘門外》、《高陽臺·過種山即越文種墓》、《八聲甘州·陪庾幕諸公遊靈巖》及這首《齊天樂》詞,都是形象飛動,意境深遠的佳作。
閱讀、欣賞吳文英的詞,尤其是他的慢詞(長調),應該瞭解慢詞在結構上的特點。宋代柳永大量創作慢詞,其結構還比較簡單。柳詞以鋪敘見長,其章法安排比較平順而少變化。大抵是依時間次序寫景敘事,一般為先今天,中間回溯昨天,然後再回到今天(今,昔,今)的三段式。此後長調寫作漸多,蘇軾、秦觀在長調的結構方面變化漸多,至周邦彥而達到綜合性的發展。周詞結構有平順的一面(此同柳詞),也有奇變的一面。大致表現於時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