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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

句貴情餘言外,含蓄不盡,如吳夢窗之‘東風臨夜冷於秋’,賀方回之‘行雲可是渡江難’,皆耐人玩味。”薛道衡《奉和月夜聽軍樂應詔》詩:“月冷疑秋夜”。韓偓《惜春》詩:“節過清明卻似秋。”春天月夜風冷,是自然現象;加上人的悽寂,是心理現象,二者交織交融,就釀成了“東風臨夜冷於秋”的蕭瑟淒冷的景象,這種氣氛籠罩全篇,這是《浣溪沙》一詞在結構上得力的地方。(萬雲駿)

霜葉飛

重九

吳文英

斷煙離緒。關心事,斜陽紅隱霜樹。半壺秋水薦黃花,香噀西風雨。縱玉勒、輕飛迅羽,淒涼誰吊荒臺古?記醉蹋南屏,彩扇咽寒蟬,倦夢不知蠻素。

聊對舊節傳杯,塵箋蠹管,斷闋經歲慵賦。小蟾斜影轉東籬,夜冷殘蛩語。早白髮、緣愁萬縷,驚飆從卷烏紗去。謾細將、茱萸看,但約明年,翠微高處。

此是夢窗節日憶亡姬之作。“斷煙離緒”,起四字情景雙起,精煉而形象,籠照全篇。“斷煙”是景,“離緒”是情。“斜陽紅隱霜樹”是寫重九日間風雨,因風雨,故傍晚還不見斜陽,隱沒於霜樹之中。淒涼的心情,逢著淒涼的時節,已把滿腔情懷初步托出。重陽佳節,正是菊花盛開之時,詞人在風雨中從東籬折來數枝黃花,插在壺中,花的香氣還在帶雨噴出。但是孤坐對著黃花,不免無聊。而且在此風風雨雨之中誰還會驟馬去登上荒臺弔古呢?“誰”包括詞人自己在內;“弔古”,則包括傷逝之痛。這樣,又不禁回憶起當年與姬人重九登高相處時的歌舞之樂。當時伊人執扇清歌,扇底歌聲與寒蟬共咽(意謂其聲悲涼)而我則酒酣倦夢,幾乎忘卻姬人在旁。上片寫雙雙登高的情景如此。

下片轉入今情。如今人已逝矣,事已去矣,對此佳節,還有什麼賞心樂事?還有什麼心情“傳杯”飲酒?但無“傳杯”的心情而仍復“傳杯”者,無聊之極思也。(參見陳匪石《宋詞舉》)“沉飲聊自遣,放歌破愁絕”(杜甫《詠懷》五百字),飲酒可以忘憂,寫詞可以抒悶,但心灰意懶之極,自從姬亡之後,連未寫完的歌詞(斷闋)也沒有心情再續,何況重寫新詞呢!天氣入夜轉晴,月影斜照東籬,寒蛩宵語,似亦向人訴說心事。“早白髮、緣愁萬縷,驚飆從卷烏紗去”。這是從杜甫《九日藍田崔氏莊》“羞將短髮還吹帽,笑倩旁人為正冠”二句脫化而來。重九日晉人孟嘉落帽的故事,後世傳為美談。杜甫這兩句的意思是:如果登高時風吹帽落,露出了滿頭白髮,我就把帽子重新戴上,加以遮掩,並且還會請旁人給我整理一下。這兩句詩表現杜甫的灑脫曠達的態度。但是夢窗這兩句詞意思和杜甫不同。夢窗已經不以風吹帽落、露出滿頭白髮為可羞了;他這兩句的意思是,反正人亡身老,無一可歡,一切都隨它去吧!這表現了詞人極端沉痛的心情。結語“謾細將、茱萸看,但約明年,翠微高處”三句也化用杜詩(同上):“明年此會知誰健,笑把茱萸仔細看。”杜詩之意謂今年重九,強樂自寬,但不知明年此會何如耳。夢窗今年未能登高,但空想明年能有機會。老杜細看茱萸,夢窗雖也看茱萸,著一“謾”字,就自覺無謂。那麼明年翠微高處之約,也不過說說而已。杜甫逢佳節而強作歡笑,夢窗則欲強作歡笑而不能,其無聊、沉痛,實更倍於少陵,這也是時代、身世使然。

吳梅《蔡嵩雲〈樂府指迷箋釋〉序》:“吳詞潛氣內轉,上下映帶,有天梯石棧之妙。”夢窗詞脈絡貫通,形象完整。上下映帶尚是其形象的表面,潛氣內轉則是其形象的裡面;“天梯石棧”,則說的是夢窗詞的大起大落,突接突轉,也有潛氣在內溝通。這一方面,陳匪石《宋詞舉》分析極細。他說:“‘霜樹’、‘黃花’,就‘傳杯’前所見言之;蟾影、‘蛩語’,就‘傳杯’後所遇言之:皆用實寫,而各是一境。‘斜陽’、‘雨’、‘蠻素’、‘翠微’,則均遊刃於虛,極虛實相間之妙。‘斷闋’與前之咽涼蟬,後之‘殘蛩語’,‘舊節’與前之‘記醉蹋’、後之‘明年’,線索分明,尤見細針密縷。”這些都可以說明夢窗詞的“上下映帶”,脈絡貫通。西方文論說“美是雜多和整一的結合”,於夢窗詞可以得到印證。又如戈載《宋七家詞選》說夢窗詞,“以綿麗為尚,運意深遠,用筆幽邃,煉字煉句,迥不猶人。”在這一方面,《宋詞舉》分析此詞說:“即‘隱’字,‘噀’字、‘輕飛’字、‘咽’字、‘轉’字、‘冷’字、‘緣’字、‘從卷’字,亦各有意義。其千錘百煉,是煉意,非僅琢句,非沉晦,亦不質實。”夢窗不但煉字、煉句,而且都能和煉意相結合,這和李商隱詩“藻採組織,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