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裡,地毯下面的地板發出輕輕的咯吱聲。要在以前的話,他也許都聽不到這聲音。然而這幾天來,他的耳朵備受這種不自然的寂靜的折磨,哪怕一丁點兒輕微的響聲都能讓他立刻轉過身來。
室內小吧檯上,一瓶香檳正等人喝呢。雖然看起來有點兒不合適,但他還是端著一杯香檳躺在了浴缸裡。他喝了一口,閉上眼睛。浴液和精油的味道飄了出來。在他身子周邊,泡沫撲哧撲哧地響。
早晨,他發現自己的鞋上下重疊在一起。而且鞋面還互相對著,這叫他想起以前他和瑪麗常常把手機重疊著放在一起:就像是在擁抱一樣。只不過沒有胳膊而已。
他沒把鞋重疊著放,這一點他相當肯定。
他檢查門。是從裡面鎖著的。
他後悔頭天晚上沒有從旅館廚房的冷庫裡拿點麵包或小麵包出來。他找到幾個獼猴桃,就站在水果架前用勺子挖著吃了。
音響發出的聲音還一直在整座樓房裡響著。他縮著頭快步跑到接待臺邊。他匆匆忙忙地在一張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碼。還留了話,讓凡是看到這張條子的人無論如何給他打個電話。他把這張紙條牢牢貼在接待視窗旁邊。在離開旅館前,他拿了些紙和膠條備用。 。 想看書來
一個人到世界盡頭(二)(4)
薩爾茨堡,馬里奧特,7月7日,他在一張明信片上寫,然後走到外面把明信片投進信箱。
中午十二點時他開車穿過了空寂無人的菲拉赫,十二點半他已經在克拉根福的怪龍石雕前摁喇叭了。在這兩個地方他都寫了明信片,在這兩個地方他都留下了寫有自己電話號碼的紙條。他可不想浪費時間去搜查房間了。
好幾次,他在空曠的廣場中間停下,在那裡可以放心下車而不用害怕有危險,可以不用尋找掩護而走上幾步。他叫喊。他聆聽。他盯著地面看。
汽車的馬力強勁,又不必操心對面來車,於是他沒花幾分鐘就越過了邊境上的洛伊布林關口。邊境站空無一人,攔道木開著。
他搜查邊防檢查站小屋。撥那些儲存在電話裡的號碼。沒人接。在這裡他同樣也留下了話。在幾百米開外的斯洛維尼亞邊境站他也照樣來了一遍。他加了油,儲備了礦泉水和幹香腸,吞下一片阿司匹林。
去往盧布林雅那還有將近八十公里路,他不到半小時就開到了。城是空的。就像多姆扎萊、採列、斯洛維尼亞比斯特里察、馬裡博爾 '1'這些城市一樣。
他到處都用英語和德語留了話。他把貼著斯洛維尼亞郵票的明信片投進郵箱。在加油站,他撥打儲存在電話裡的號碼,在高速公路攝像監視站,他鼓搗內部通訊設施。他弄響警報。等待幾分鐘。留下自己的名片,因為他在馬里奧特旅館拿的紙條用光了。
在離斯洛維尼亞和匈牙利邊境不遠的地方,他從一輛翻倒的貨車旁駛過。他踩剎車踩得太猛,險些讓車子失控。貨車的駕駛室側翻在地。得費點兒勁爬上去才能從上面把駕駛室的門開啟。駕駛座是空的。
他在周圍檢查了一遍。可以看見剎車印。路邊的護欄損壞了一塊,一些車上裝載的貨物——就是原料——散落在公路的排水溝裡。
'1' 這些都是斯洛維尼亞的城市,盧布林雅那是斯洛維尼亞首都。一切都表明只不過是一樁普通的交通事故。
同樣,在匈牙利他也是連人影子都沒碰到一個。
他一直開到了佐洛埃格塞格。從那裡他開上了通往奧地利的高速公路。在海利根克羅依茨,他越過邊境。他有種又回到家了的荒謬感覺。
4
頭天晚上他把一個火柴盒放在門前,就像在電影裡看到過的那樣。早晨他去門口檢查的時候,火柴盒還在那兒放著。紋絲不差地就在同一個位置。
只是現在是有老鷹的那一面朝上,而不是有旗幟的那一面。
門是鎖著的。門鎖是保險鎖,沒有備用鑰匙的話沒人能夠闖進來。而且火柴盒是緊貼著門放著的。沒人到這兒來過。沒人。這不可能。
可火柴盒的事兒他又該怎麼解釋呢?
他調咖啡,牛奶結了塊。他甩手就把杯子朝牆上扔去。杯子摔得粉碎,棕色咖啡汁濺得滿牆紙都是。
他猶豫地把牛奶瓶拿到鼻子底下。他猛地仰起頭,做個鬼臉。他把瓶子塞進垃圾桶。重新衝了一杯咖啡。
在過道里他差點把衣帽架帶倒。他端著咖啡衝下樓,差不多灑了得有半杯。他把杯子放在超市門口骯髒的人行道上。用腳踹了幾下自動玻璃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