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步,開發商那裡通不過,我同意除了從鄉財政中劃撥一部分作為對村民的彌補,這個錢裡本來就有從徵地中得來的收入,拿出一些也應該,另外,我夫妻倆各捐獻一個月工資出來。”
鄉書記掃視了其他人好幾遍,看見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一言不發,臉上都陰陰沉沉的沒有什麼明朗的表情,分辨不出來是將要下雨還是要出太陽。書記心裡清楚,彭鄉長在這裡工作時間長,素以眼睛向下著稱,同下級和普通群眾的關係處得很好。鄉里的這一撥人,表面上對黨委書記更恭敬,是因為他管著人事,實際上論感情,還是與彭鄉長親熱。憑他的經驗,這個時候如果提議大家舉手或投票表決,可能除了自己和彭鄉長兩個人針尖對麥芒外,誰也不會表態,那樣自己就不好下場了。他想了想,轉過頭來,問辦公室主任道:“你說呢,怎麼辦?”
辦公室主任似乎早已料到書記此時會求教於他,顯出答案准備得現成地在肚子裡藏著,很輕鬆地就拿了出來的樣子,說道:“洪嫂的房屋,不止是她一家的問題,事關整個拆遷的大局,確實需要慎重對待。我看兩位領導的意見都非常對,出發點完全一致,都是想既落實區裡的決策,又儘可能地做好群眾的思想工作,兩全其美。既然我們鄉里有許多難處,不如明天就去把問題專門向區委區政府詳細彙報一下,請示區領導決定。離最後拆遷還有一天多時間落空,尚來得及。和書記在我們鄉工作多年,對這裡的情況瞭解,跟群眾的感情也很深,他一定能拿出好辦法來的。”
鄉書記趁坡下驢,同意就這麼辦。當日下午,他就上區裡去了。
(82)
題:人生如夢,悲歡離合演來都是戲;白駒過隙,榮華富貴轉眼皆成空。黃土崗前,十萬元葬禮,隆重規模使旁觀者慨嘆;《紅樓》書中,數百字悼詞,悲愴氣氛教暮年人共鳴。
區裡和鄉里有關會議和決議的情況,洪嫂不可能瞭解得到。她只是一邊忙於每日不得不應付的小營生,照料著兩個孩子吃飯穿衣上學睡覺,一邊隨著上面對她限定的自動搬家的最後時刻的臨近,心情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地越發緊張起來。這種緊張,形式上有一點點象她結婚前夕經歷的過程中的那樣,但性質卻是絕然不同。那時候的緊張,是帶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和憧憬,對人生的一個更高階段的樂觀的期翼和預料,對隨著生理和心理日益成熟而自然勃發的需要得到滿足的渴望,朝著光輝燦爛的前方的一個偉大的里程碑勇敢跨越的豪邁。現在的緊張,則是充滿了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窮人對即將來到的嚴冬的憂慮,關在牢裡被判決了死刑的囚犯等待執行的恐慌,綁在樁柱上的老牛望著朝自己胸膛刺來的尖刀的寒光時的悲愴,被捉住的魚兒放到砧板上聞到灶頭上鐵鍋裡燒焦的油味和聽見“劈啪劈啪”滾油爆響聲的絕望。拿“度日如年”、“度時如年”來形容她的心情,一點都不是誇張。這種心情,除了彭鄉長等個別特例外,那些開著小轎車風馳電掣威武得意、坐在大樓裡品茗讀報談笑風生、星級酒店裡觥籌交錯燈紅酒綠、高檔夜總會里美女相陪輕歌曼舞的上等官員和公務員,肯定是料想不到也體會不到。
上述種種情況,作為完全域性外人的陳山更是一無所知。他只知道應該按照桂老師的囑咐發揮自己的主動積極性盡最大的努力做好一件一件的具體工作。早上起床刷牙洗臉後,趁著手還是乾淨的,煮熟了麵條加上洪嫂送來的雞蛋青菜,匆匆地吃完了,就將一大鍋豬牛下水煮好,等待它冷卻的時間,打掃了那些狗舍的屎尿,回頭把溫熱的下水剁碎,和上玉米麵粉煮一次,一共煮了五六鍋,又讓它冷著,插空把各個飲水器加滿水,再將冷到四十度左右的狗食提到狗舍裡,一個欄一個欄地按順序分發。發完第一遭,又從頭給嫌太少的狗新增。陳山留心著小狗吃食的速度和精神狀態,對搶食不快、神態不很飽滿,或大便不正常的,就著重檢查了一下體溫,捏了捏咽喉看是否有咳嗽,注意鼻子是不是涼的以及有沒有小汗珠子,如果沒有異常,就放過去;如果有,就進一步診斷治療,並在專用的本子上記載下來。做這些事的時候,陳山不敢絲毫地馬虎。桂老師是個認真的人,她那麼忙碌,兼帶著就將這麼多狗擺弄得順順當當的,自己怎麼說都應該比她做得更好,絕對不能讓她挑出什麼刺兒來。好在陳山數十年間家裡家外的事情一把手侍弄慣了,做這麼多爛活兒也還應付得過來。
陳山忙活了整個一個上午,中間,還接待了三撥來客。
第一撥是一位婦女,將近五十歲的樣子,用一個紙箱子裝了六隻黃中帶白色的小京吧狗,勉強可以斷奶的階段,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