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同席臨川認真說了齊伯所言之事,二人的想法如出一轍——都覺得這事不是個事。
是以他們心裡有數,未給席煥和小萄添堵,六禮一步步辦得順利。但在籌備昏禮宴席的事上,席煥主動找了席臨川,委婉道出的意思,是請些熟人便可,不必辦得太大。
席煥為何這樣說,席臨川和紅衣都明白,無非是覺得自己在長陽已是給兄長添麻煩,就不想再在宴席上再添一次了——他在長陽尚無那麼多相熟的人,如若真辦得“賓朋滿座”,必定大多數都是看在席臨川的面子上來的。
他是好意無妨,二人一時卻未敢答應,原因亦很簡單——昏禮的事,是夫妻雙方的事,他有這好意不要緊,萬一讓小萄心裡不舒服了,不是反倒添亂麼?就算小萄不明說什麼也沒有必要,昏禮這樣的大事,還是努力讓雙方都覺得稱心如意為好。
三月初,婚期將近的時候,席仲舒再次到了長陽。
住處早已備妥,席煥帶著父親前去,紅衣聽聞只是席仲舒獨自前來,私底下委婉地問了席煥,才知他母親早亡了。
四天後,又一場足以引得長陽上下爭相議論的昏禮如期舉行了。
能“議論”的話題太多,比如到場賓客十分尊貴——有皇六子、王世子、大將在列;再比如嫁妝很是豐厚——長長的隊伍在街上鋪開了一里還多,一隻只紅漆木箱看著就不輕,金銀首飾、布匹綢緞齊全。
然則最引人私語不斷的,還是新婦子的出身了。
這個說:“聽說沒有?席家少公子的這位夫人,原是將軍夫人身邊的一個小丫頭。”
那個道:“不止如此,聽說那些個嫁妝其實也不是孃家隨去的,是席府先備好了送過去、成婚時再抬回來,為了給她撐門面。”
“嘿,真是好福氣!”旁邊第三位一嘆,“不過席將軍也真是灑脫——不管他從前是什麼身份,現下到底在這個地位上了。自己娶了個舞姬當正妻不怕,親弟弟要娶個婢子竟也應了……嘖嘖,隨便換個官宦人家,這二位佔個側室也就完事了。”
“要不人家能這麼年輕就當大司馬呢?不在意那些虛的規矩,活得個快意恩仇!”
——各樣的議論難免有傳到紅衣耳朵裡的,聽得她哭笑不得,只得白眼一翻:“關他們什麼事!”
迎親的隊伍前往小萄家門口、再折回席府的時候,也已近黃昏了。滿室吉意中,紅衣越坐越覺得……自己這一側的這幾個席位,氣氛詭異。
抬眼一劃,最頂頭自是做父親的席仲舒,而後給席煥的亡母留了空席,後面是席臨川,席臨川邊上是自己,自己另一邊是鄭啟夫婦……
抽了口涼氣,怎麼看都覺得鄭啟面色陰鬱得……異常。
倒也是難免。席臨川的母親鄭念是鄭啟的姐姐,席仲舒早年“不負責”的事必讓這對母子都承受了很大壓力。目下鄭啟眼見席仲舒同席,自是心中不忿的。
紅衣扯扯嘴角,輕一拽席臨川的衣袖:“大婚的好日子……他不會揍他吧?”
席臨川啜了口酒:“誰啊?”
“舅舅啊。”紅衣一臉擔憂,席臨川抬眼看了眼鄭啟,又問她:“他揍誰啊?”
“父親啊!”
“……不會。”席臨川淡定道,“他不高興是因為別的事。至於我父親,他要揍早就揍了,還用等到今天?”
“……”
好有道理,淄沛可是鄭啟的妻子的封地,想收拾席仲舒太容易。
於是見席臨川沒主動解釋鄭啟為什麼不高興,紅衣也就不加追問。片刻後新郎新娘到場,同牢合巹禮仍是莊重肅穆,禮成後,又一併離席敬酒。
二人自先到了席仲舒面前,席煥先作揖道了聲“爹”,小萄亦紅著臉隨之一喚。
下一瞬,席臨川猛地嗆了口酒,紅衣微驚之下忙看過去,席臨川清著嗓子連連擺手說:“沒事……這席煥,突然會照顧人了。”
她茫然地望向他們,這才見小萄空著手站在旁邊有點窘迫,席煥手裡卻拿著兩隻酒杯——大概是怕小萄喝得不舒服,所以自己搶過來替她飲了。
想想席煥剛到長陽時大大咧咧的樣子,紅衣嘖嘴道:“嘖嘖,成了家就是不一樣了。”
“嗯……”席臨川點頭,她一睨他,又說:“你當時都沒替我擋酒呢!”
他面色一沉,再掃向席煥的目光符合了三個字:有殺氣。
二人很快就到了他們面前,席煥尚不知自己方才“得罪”了席臨川,恭敬一揖:“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