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出敏言長公主面色不善,紅衣再度看看已被僕婢們一同扶下車的席臨川,強自按捺住擔憂,跟著敏言長公主走去。
敏言長公主帶著她去了正廳,落了座,摒去一干僕婢:“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弄成這個樣子?”
紅衣滿是茫然,搖一搖頭,敏言長公主睇了眼旁邊的席位:“坐。”
她落了座,敏言長公主緊蹙的眉頭艱難地舒展開一點兒,語氣也還算溫和地告訴他:“陛下要給他和清歡賜婚,被他當眾拒絕。”
……什麼?!
紅衣震住。
……清歡?霍清歡?陽信公主?
“臨川沒有說是因你。”敏言長公主凝視著她,口氣沉重了些,“只說是自己不肯娶。他的脾氣你該知道,發起火來說話不管不顧——當眾說的那些不留面子的話,大將軍沒重複給本宮,本宮也就不說給你聽了。”
紅衣心裡發著顫、發著虛,覺得腦中亂成了一片。
“陛下喝都喝不住他。沒辦法了,杖責三十。”長公主重重一嘆,“之後還不肯,再三十。”
六十……
紅衣坐不住了,當即想趕去席臨川房裡,看一看他到底怎麼樣了。
長公主又一苦笑:“這小子也倔,氣都喘不上來了,還敢跟陛下說,就算打死他,他都不娶清歡。”
於是又三十。直驚得群臣都覺出不好,鄭啟率先求情、何袤隨之,而後武將皆盡跪地說情,再然後文官也紛紛出言相勸……
這事才終於暫且擱下了。最後三十沒打完,但席臨川也生生捱了七八十的廷杖,離宮時尚能說話,還沒出皇城就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紅衣……有些話本宮必須跟你說明白。”敏言長公主維持著溫緩的口吻,語重心長道,“本宮清楚他喜歡你,今日之事,縱他不說是因你,本宮也明白——陛下必也明白。”
紅衣心裡一搐。
“所以這裡面的輕重你得想得清楚。”長公主深鎖著眉頭,亦有些慌色,“解鈴還須繫鈴人,這麼僵下去於誰都沒有好處。這邊是他喜歡你、那頭是陛下和皇后寵清歡……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他們必會盡全力保全這個顏面。”
紅衣心裡明白,這個節骨眼上,長公主肯在這兒心平氣和地同她說這些道理,便是真心擔憂席臨川的。
咬一咬唇,她對上敏言長公主的目光,顫聲道:“長公主想讓妾身怎麼做?”
敏言長公主一喟,反問:“你說呢?”
她沁出一聲啞笑:“要我去勸將軍休了我麼?”
她理智地把這個思路說了出來,出言的同時心中卻同時一緊,暗自說著:我做不到。
“他若肯休你此事便容易了!”敏言長公主搖一搖頭,“臨川那個性子,大概連陛下都沒‘奢求’這個。”
“那……”紅衣顫抖得更厲害了些,“長公主的意思……”
“如果你願意讓陽信公主嫁給他。”她下頜微抬,帶著幾許威嚴,“他無非是顧及你的心思罷了。如你願意,我想他不會再強頂到底。”
突然而至的壓迫感,直壓得紅衣喘不過氣來。
“長公主……”她心中混亂地緩著氣,“我……”
敏言長公主稍抬手示意她噤聲:“你聽我說。”
紅衣帶著惶意閉了口,雙手緊握。
“這麼多日子了,我知道你們一起歷過很多事,情分必不淺了。”她說著語中微頓,打量著紅衣微白的面色,又道,“所以你何必在意府裡多一個他根本不喜歡的女人呢?不如退一步讓她進來,臨川最多不過維持面子上過得去罷了……就算是陛下也不好再說什麼。”
紅衣大感愕然:敏言長公主畢竟是霍清歡的親姑姑,眼下……竟是全然不在意霍清歡婚後過得如何的意思?
這說明……
這說明這件事是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能緩解眼下的尷尬已經成了最要緊的事,至於其他的,反倒不重要了,連血脈親情都已姑且放下。
“本宮比你更瞭解男人。”敏言長公主端然是長輩對晚輩的口吻,“他若喜歡,看著怎樣都是好;不喜歡的,只會連見都不想見——如此只要見了就會更加不喜,不見則慢慢忘掉,對你橫豎都是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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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長陽下了一場秋雨。
雨點不大,但烏雲壓得很低,偶有雷聲悶悶地震下來,和著敏言長公主的一言一語,一同在紅衣耳邊翻滾著。
她抱著膝蓋坐在榻上,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