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讓開,席臨川有點發懵地起了身、又帶著一頭霧水一瘸一拐地往永延殿走。
鄭啟淡看著他壓音問說:“你裝鬼嚇唬過小宮女?”
“……”
席臨川沒說話,這種兒時乾的窘迫事還是不多提的好。
一時真弄不明白現下永延殿裡坐著的到底是誰了。若說是皇帝,方才那場惡鬥是怎麼回事?
但若說是太子……
太子可不知道他這樁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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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殿間,群臣一陣騷動。
二人一併向九階之上望了一望,那身形熟悉無比,確是皇帝無誤。
長鬆口氣後,二人一同單膝跪了下去:“陛下。”
“嗯。”皇帝一點頭,接下來的語氣聽著有些不快,“方才的動靜諸位聽得明白,朕就不說什麼了。驃騎將軍受傷,先行退朝,傳御醫去長秋宮。”
群臣紛紛見禮告退。這氣氛讓席臨川與鄭啟分明地感覺出不對來——平日裡不是這樣,眾人就算告退都很有氣勢,眼下的聲音卻有些稀稀拉拉的,很多人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出。
時有帶著心虛的目光掃過來,在他們身上一觸又趕緊縮回。
群臣終於皆退了出去,皇帝踱下長階,向鄭啟一抬手,又伸手一扶席臨川:“起來。”
二人站起身,俱是深有不解的神色。皇帝無奈一笑,徑自解釋起來:“那幾個腐儒,看人怎麼都是錯。你未接假旨拒不歸朝,本是忠心之舉,他們非說你或許並未想到是太子假傳聖旨,而是居功自傲,抗得就是朕的旨。”
席臨川眼底微顫,問得直接:“是以陛下設計試探?”
皇帝凝視他須臾:“若不如此,日後必定非議不斷,長痛不如短痛。”
“是。”他頷首一應。忍住了更深一步的探究,遲疑著說,“方才那幾位禁軍……”
“朕提前囑咐了他們不許傷人。”皇帝說著目光下移,在他小腿上一掃,“但你下手也太狠了,重傷三個。”
“……”席臨川默然未言。
彼時他哪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場試探,滿心的憤慨,恨不能把他們殺個乾淨。
“走,去長秋宮。”皇帝一壁說著,一壁先行向外走去,悠悠笑道,“皇后設了宴,等了許久了。”
他背後,席臨川與鄭啟相視一望。
皆隱隱覺得,這因太子而起的事,仍還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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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在當日晚上進了長陽城。
坐在車中揭開簾子一望,便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她離開時還是夏天,道旁樹上的綠葉鬱鬱蔥蔥的。
如今早已轉黃,也稀疏了不少,在地上墊出一片微脆的綿軟,馬車軋過,稍有輕響。
“籲——”地一聲,車伕勒住馬,扭過頭笑道,“娘子,到了。”
小萄扶著紅衣下車,那已隨了一路的八名士兵也各自下了馬,朝她們一揖,就此告辭。
紅衣抬頭看一看眼前大門的牌匾:席府。
覺得好像隔了好久了,歷經波折間,格外懷念這個地方。
小萄快步跑上前叩門,很快,門便開啟了。
幾乎是同時,她就看到了席臨川的笑容。
“紅衣。”他疾步迎出來,攬住她,鬆氣一笑。
一種終於塵埃落定的感覺湧上心頭,竟激得她鼻子一酸,銜著笑撞入他懷裡。
卻覺他身形不似從前般平穩,陡有一陣顫抖後才又立住腳。
她怔然抬起頭,望一望他的面容,又自上而下地打量起他來。
一襲天藍色直裾衣袍寬大,她看來看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眉頭一蹙:“怎麼了?”
“沒事。”席臨川無所謂地一笑,“受了點小傷。”
說罷他便攬著她同往裡走,紅衣終於得以從他不穩的腳步間判斷出傷在腿上。回想前幾日還好好的,便又問道:“怎麼傷了的?”
“是我自己不小心。”他隨口說著,笑意未減,但始終沒有看她。
他徑直帶她去了他的住處,正有婢女捧著托盤要往裡走。側首一看,忙退到一旁,屈膝一福:“公子、娘子。”
紅衣掃了眼那托盤。
盤中藥膏白練齊備,看來是來給他換藥的。
“我來。”她腳下一停,伸手去接那托盤,又隨口道,“小萄先回維禎苑歇著吧,我一會兒回去。”
小萄應了聲“諾”,屈膝高徒。那婢子則有些猶豫,不敢擅自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