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甘夙身上的白貓吐掉了嘴裡的草屑與羽毛,淡然道:「你未認他為主也好,反正賀安也活不了多久了喵。」
本欲掙扎的谷甘夙聞言驚了一下,活不了多久?
白貓似是看出了谷甘夙的想法,不屑哼道:「你忘了賀安是凡人?蠢鳥喵。」說罷便甩了甩尾巴走遠了去。遠遠的,狸奴懶散的聲音便傳到了谷甘夙的耳中,「若不是賀衝雨,賀安也不會變成孤兒……」
他怎麼會忘了賀安是個凡人壽命難永……
不對!賀安的身世跟賀衝雨又有什麼關係?
谷甘夙躺在地上,不顧滿羽毛的砂礫草屑,很是不解的看看白貓遠去的方向。他轉過臉又看看一臉微笑的賀安,滿心的不明就裡。
狸奴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說,賀安是被賀府救了,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沖喜麼?
不是那個病秧子賀衝雨……賀安就不會變成孤兒!
就算不懂陰謀的谷甘夙在這般明顯的話語下也能猜出狸奴所指的真相。
他想要問問賀安,但張口吐出的只有“咕咕”的鳴叫聲。
他看著向他走來將他抱進懷中的賀安,只覺得為他心疼。
賀安是他在此世唯一的親人,如果狸奴說的是真的……
可是自那一日後狸奴再未出現過,口不能言的谷甘夙也無法跟旁人打聽清楚,只能乾急上火。
媽個雞,別等到道爺能說話那天!
如果真是賀家為了沖喜害了賀安一家——谷甘夙挺了挺胸脯,道爺定奉天尊令懲惡揚善!
不過事實上,一直到谷甘夙離開賀家都沒有機會讓他弄清這個事實。
又是一年桃花開。
吃吃睡睡修修煉煉的谷甘夙並不十分清楚已經過了多少年月。大抵是兩三年?又或是四五年?他只能從賀安日漸寬厚起的胸膛與剛毅起的面龐得知年月的增長。
他按著狸奴的法子,又合著前世所學的經文符法,修為漸漸有所成就,只可惜還是不能口吐人言。
對於妖精來說,時間總是這麼漫長,但這漫長當中卻又有著太多的未知與等待。
這數年狸奴都不知所蹤,陪著谷甘夙的只有賀安。雖然語言不通,但兩人的感情已如親人一般。
這幾年中,賀家大公子的病情並沒有賀安所想的那麼糟糕,一開始甚至還一年好過一年。
只是今年賀衝雨的身體已然不容樂觀,突然就衰敗了下去。
這天夜裡,賀安抱膝坐在院中,懷中是已經這幾年來愈加愛睡覺了的懶雞谷甘夙。
賀安輕輕撫摸著谷甘夙的羽毛,似在撫摸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一般。一邊撫摸一邊仰頭看著天空,今夜碧空如洗,只有一輪明月掛在當空,無風無雨,卻讓賀安心神不寧。
正是深夜寧靜時,賀府中竟突然亂了起來。那騷亂方向正是賀衝雨的院子。
賀安一驚站起身來,竟是把谷甘夙摔在了地上。
被摔醒了的谷甘夙睡眼惺忪地抖了抖羽毛,有些迷茫的看著面前這個臉色大變的青年。
“咕咕?”賀安?
被雞鳴叫回神來的賀安一把抱起谷甘夙,緊緊摟在懷中。人類微涼的體溫讓谷甘夙也清醒過來,他看著地上散落的三兩根雞毛,瞳孔兀的放大。
那羽毛交錯相疊,成上坤下離之勢,又有上兌下震之形。
谷甘夙當初在平寧觀時雖不善卜卦,不過這麼多年過去卻也記得兒時便牢記的歌訣:
地火明夷,憂患之人文生命,內之明外柔順以蒙大難。澤雷隨卦,枉費口舌行動,反有災咎,受拖累。克長子,有血光災。
克長子?
有血光災?
「賀安……」
“誰?”賀安似聽到有誰在耳邊輕語,因著心神不寧只是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谷甘夙順著賀安的目光看向那個傳來嘈雜之聲的院落,拂曉將至,晨光微曦。他看著眉頭緊皺的賀安,張了張嘴,沒再說話。
整個賀府的人此時都知道,大公子大概是活不過今日了。
憂心忡忡的賀安兩夜未眠。他總一瞬不瞬的看著谷甘夙,像是面前這隻公雞會突然消失一樣。
隨著大公子活不過一日的傳言一同傳出來的,還有那隻替大公子拜堂的公雞已然是聚靈期的精怪,若是大公子吃了公雞說不定便能痊癒的訊息。
那公雞與大公子生辰相同,如今靈智已開,續命一說並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