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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部分

右瞅了瞅,見宮人皆遠避,遂輕聲道:“車騎將軍也已回建康,臣聞其有女,美名播於兗州內外,號女中筆仙。若得郗氏相助,大事可定。而今,社稷勢衰,尚請陛下……”言未繼續,其意已明。

司馬紹渾身驀然一震,眯著眼鋒看向刁協,卻見刁協低眉垂首,神情極其恭敬,暗忖:‘其言非虛,社稷勢衰,其奈何哉!’心中默然一嘆,眼底鋒銳卻越來越盛,冷聲道:“里巷有言,吳郡顧氏女郎適尚會稽逸才,此事,乃真乎?”

“然也!”刁協眼底一縮,飛快的溜了一眼司馬紹,神情愈發恭敬,垂袖道:“若非如此,昔日庭議,顧尚書豈會阻臣論罪於逆賊!陛下,王氏根深華茂於江東,再得顧氏為姻親,論罪之事便宜緩不宜急。陛下聖明,當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司馬紹抬頭斜看紅日,半眯著眼,精光中閃,抓著白玉欄的手背輕輕顫抖,半晌,淡聲道:“暨待朱卿入朝,愛卿且多勞,此事,需得縝密,莫教人窺帝室而竊笑!”

刁協道:“陛下但且寬心。”

“罷了……”

司馬紹揮了揮袖,朝著遠處老宮人招了招手。老宮人疊步而走,司馬紹輕語幾句,宮人領命而去。稍徐,司馬紹回身瞅了一眼刁協,見刁協垂眉肅袖,心生感激,對刁協道:“帝室勢衰,即有忠臣力扶,尚望刁愛卿秉忠持正,不負滿腹聖人教誨。”

“臣,尊旨。”刁協眉正色危,正了正頂上之冠,掃了掃袍擺,攬袖於眉上,長長一揖。

司馬紹微微一笑,一卷袍袖,迎著紅日,向深宮行去,走著走著,驀然一頓,捏掌作拳,輕輕咳嗽起來。直直咳了數十息,才竭力忍住,面紅若血透,眼中纏著血絲。

宮人驚赫欲死,匆匆奔來欲扶。

司馬紹卻瞪了一眼宮人,卷袍於背後,闊步急走。宮人“撲嗵”一聲,跪伏於地,無聲叩首。沉沉腳步踩著撲撲叩首聲,漸行漸遠,漸無聲。

待其一走,刁協徐徐起身,看著黑紅相間的兗服一角飄於風中,復瞅了瞅猶自不住叩首的宮人,神情竟顯迷怔,良久,搖了搖頭,繼而仰天一嘆,暗喃:“縱論千年,未見此朝之衰也!勢衰於朝野,命衰於諸帝!然,莫論何如,刁協不才,自幼修習聖人詩書,養浩然之氣存胸,當持已正。”

與此同時,紀瞻孤立於朝天覲見街下,凝視著深殿,捋了捋長鬚,搖頭道:“君重則臣恩,君恩則臣重,恩重豈可倒懸?陛下可知,欲速則不達矣,唉……”長長一嘆,瞥了眼殿簷下的刁協,眼睛一眯,捲袖而走,心道:‘豎子,難以為謀!’

……

暖暖晨陽爬上了青藤牆,斜斜拂著“曲”字迴廊。

袁女正懷抱琵琶跪坐於硃色迴廊中,粉色裙紗如水鋪展,皓雪香腮輕輕貼著紫檀弦首,十指輕拔四絃音,根根欺霜賽雪。遠而望之,嬌若約素怒綻,迫而察之,媚似春花悄放。她已於此地彈了半個時辰,翻來覆去僅作一曲《春江花月夜》。

婢女們簇擁於一側,見小娘子彈得極其專注,一個個眸子轉來轉去,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嘴角彎著淺笑,欲笑而不敢笑。

長廊直貫,待至盡頭處,乃是袁耽書室。此刻,聞聽琴聲幽怨,聲聲揪拔於耳際,袁耽心中卻煩燥不堪,提起茶盞欲抿,將至嘴邊,復又沉沉擱於案上,深深嘆了一口氣,按膝而起,時而以拳擊掌,倏而度步徘徊。

“樸嚨,樸嚨……”琵琶聲不依不饒,沿著迴廊徐徐浸來。待至一個高音飛繚於天,久久不散,袁耽神情驀然一怔,心知小妹怒了,仰天一聲長嘆,問門前隨從:“幾時了?”

隨從忍著笑,嗡聲道:“郎君,丑時三刻。”

“丑時三刻?瞻簀將至城東渡矣,妙光亦至矣……”

袁耽眉開眼笑,轉念間,“樸嚨”一聲響,硬生生的將袁耽的笑容凝作冰,愁眉苦臉的走出室,待臨廊口,瞅了一眼廊中的小妹,神情一肅,捲袖於背後,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意欲繞過廊中粉色的花蕊。袁女正待他已久,豈會容他從容離去,身子巧巧一旋,攔在面前,亦不抬首,十指一陣亂拔。

“樸嚨,樸嚨……”爆音如撒豆。

袁耽無奈,眉頭一皺,甩了甩袖子,冷聲道:“小妹,如此不知儀,豈是袁氏女郎所為?”

“樸嚨……”袁女正不答,抱著琵琶亂繚,其音激越,令人聞之膽寒。

袁耽只得蹲下身來,瞅著滿臉含霜,嘟著小嘴的小妹,輕聲哄道:“小妹,阿兄應無奕之邀,時辰將至……”

“休得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