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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上蔡。
茫茫粟海青一片、黃一片,顆顆飽滿的粟粒墜彎了青杆,田野間,四處俱乃持著長長草帚的農人,他們在驅趕黃雀、田鼠。
豐收在暨,人人笑語歡顏,不時聞得楚歌盤旋。
劉濃昂立於城頭,嘴角微裂,眼神卻極其銳利,今秋榮收即乃兩載,復再一載,人心即定。而此一載,事關豫州之存亡,極其難熬,萬萬不容有失!
“吱,吱吱……”
一隻小伊威抱著堅果,沿著城牆石梯竄了上來,待至劉濃身側,轉動著麻豆大小的眼睛瞅了瞅,絲毫也不畏懼,“嗖”的一聲,躍至箭剁口,人立起來,捧著堅果朝劉濃彎了彎身,好似作揖。
“呵呵……”
劉濃冷凜的神情驀然盡收,露齒一笑,童心忽起,伸出一根手指頭,朝著小伊威勾了勾,竟然問道:“汝乃,郭郡吏,亦或……劉侯?”
“吱!”小伊威小眼睛咕嚕嚕一轉,飛快的點了點頭,繼而,將手中堅果置放於石,倒退一步。
“原是,劉侯。”劉濃心情大好,轉眼之時,卻見小黑丫騎著小紅馬,倚於城下松間偷窺。
溫婉兒見劉濃看來,竟生莫名怯意,眸子縮了一縮,朝著劉濃欠了欠身,繼而,招手喚道:“劉侯,速來,速來……”話一出口即悔,掩嘴嬌呼:“非,非也……”
“吱吱……”小伊威從箭剁口一躍而下,竄向牆梯,跳至一名白袍的肩頭,順勢猛地一蹬雙腿,撲向溫婉兒的懷抱。
溫婉兒瞥了一眼劉濃,匆匆將‘劉侯’置放於馬脖上,一夾馬腹,飛奔疾走。
華亭侯看著小黑丫落荒而逃的背影,淡然一笑,初見小黑丫,瘦弱輕盈,宛若雨中雛燕,時光荏苒,不過載餘,已然長成皎皎小女郎了,而上蔡亦如是,心中頓生溫軟,轉而滋生豪情,縱眼掃過上蔡內外,沉聲道:“草海化粟海,立章若築城,極其不易,豈容反覆!”
稍徐,按著楚殤,快步走下城牆。
“蹄它,蹄它……”
熙熙攘攘的街頭,飄來一束大紅,荀娘子來得甚疾,待至近前,斜斜一拔馬首,拉出一道半弧,恰好與劉濃並肩,身子尚未坐正,聲音已然響起:“阿弟來信,穎川舊族由襄陽起程,指日便至許昌。”
劉濃劍眉一拔,勒住飛雪,問道:“來者何人?”
荀灌娘控住馬勢,秀眉微皺,斜斜瞥了一眼劉濃,冷聲道:“荀氏。”
劉濃道:“尚有何人?”
半晌,不聞聲。葛灌娘秀足踏蹬,斜拔馬首,直面劉濃,半眯著眸子,聲音冷寒:“若僅我荀氏,劉使君意欲何為?”
劉濃頓了一頓,淡然笑道:“荀帥莫怒,得荀氏借舟,劉濃已然感激不盡。明日,劉濃即提三千騎入許昌,拜見荀伯母。”
聞言,荀灌娘俏臉一緩,提韁慢蹄,輕聲道:“來者尚有張氏、鍾氏等,共計十餘族,雖不及昔日穎川士族之三成,然若劉使君持誠以待,依灌娘度之,他日,或將至一半。”言至此處一頓,凝眉道:“切莫輕視,若可護穎川不失,涓溪融海,徐而不絕。若非,荀氏亦……”說著,瞅了瞅劉濃,欲言又止。
“然也,多謝荀帥。”劉濃淡然一笑,神情瞭然。
當下,二人並肩馳向縣公署,一路無言。
荀灌娘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兩側商肆,眼角餘光卻不時瞟向劉濃,見其神情淡然而左手尾指微顫,顯然心潮難平,女將軍抿了抿嘴,輕聲道:“孃親此來,一為祖母覆墓,額外尚有一事。”
劉濃隨口問道:“何事?”
荀灌娘子眉心淺凝,臉頰卻慢慢紅了,低頭道:“灌娘已十八了,阿父令灌娘回襄陽,灌娘不允,孃親,孃親……”說著,緊緊的按著劍柄,肩頭微微顫抖。
劉濃驀然回神,徐徐側首,凝視著她,半晌未言,心浪起伏難以拂平。
兩人共事載餘,早已彼此相知,荀灌娘雖乃女子,然智勇雙全,審時度勢已具名將風範,縱數軍中諸將,唯劉胤可與其相較,實乃劉濃左膀右臂,而今華亭侯乍聞此訊,恍然大悟,身為女兒,終將嫁人,豈可隨他漫徵沙場。
良久,良久,劉濃暗覺眉心酸楚難耐,使勁揉了揉,復又閉了下眼,深吸一口氣,徐徐開眼,朝著荀灌娘沉沉一揖:“劉濃得遇荀娘子,何其幸也!”吐出胸中濁氣,微笑道:“然,即如浮雲蒼狗,亦若青山綠水,難言去留。若,若是……”
“劉使君!”
荀灌娘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