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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劉濃輕咳一聲。
他已經來了一會,可楊少柳只顧著看簡,仿似根本就沒注意他,只得低聲道:“阿姐,不知喚我何事?”
楊少柳微微抬眼一掠,素手卷簡,將簡擱在案角,然後撤手疊在膝上,這才慢慢的說道:“我聽孃親曾言,你想讓劉誾赴建康建酒肆,可有此事?”
六年來,莊中事務,劉濃但有不決之時,多會請教於她,本就不打算相瞞,便笑道:“確有此事,近年來,竹葉青名風日甚,建康世家卻多聞名而不知酒。是以,劉誾便提議稍加產量,在建康設酒肆總棧。原酒仍自太滆出,走水路直達建康,再售各地!”
楊少柳淡然道:“嗯,在建康設酒肆是好事,不過,為何是劉誾去,而不是李催?”
她這一問,劉濃倒是聽得微怔,沒有接話。
一時無語。
半響,楊少柳又道:“雖說商賈乃世事之末,若無士族依靠,亦極易遭人謀奪。可你需知:患生於欲,而人心難測也!劉誾雖然精通商事,但李催一傢俱在莊中,論親議厚,皆要強過劉誾。”
劉濃知她是在為自己謀劃,不過他自認信得過劉誾,便笑道:“謝過阿姐,誠然,患生於欲而人心難測;不過,知人方可善任,我自問知他,當任而不疑!”
楊少柳斜了他一眼,見他滿臉正色,知他已拿定主意,勸其不得,微一沉吟,說道:“也罷,我也不與你爭,我讓革緋一同前往,你莫要再辭!”
“這……”
聞言,劉濃神色一頓,心中有些惱,可轉念一想:雖說用人之時,切不可疑;但亦不可過縱,過之則是滋心養欲。法之所在,非是為罰,而是為不罰。如若讓人久居於崖,終有一日會墜入深淵!讓革緋去也好,只要不拘了劉誾的手腳,多個人亦能多幾分保障。不將鑰匙至於一地!此法,才是真正的穩妥之法!
稽首道:“謝過阿姐,便依阿姐之言!”
“你心裡不願,為何要謝我?”
楊少柳又把書簡展開,細聲細氣的說著,未待劉濃接話,又道:“你年已十四了,亦該行正道而生志了,你且與我說說,你的志向在何?”
志向在何!
劉濃微眯著眼,身子亦跟著往後略仰。細細一思,只覺她今夜所言,字字句句皆似言外有指,也著實拿捏不準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而自己的志向?自從來到這個世間,他謀士族、建莊園、讀詩書、蓄武曲,一日亦不敢懈怠。
這一切所為何來?
洛陽,洛陽!
沉香薰人,捲起煙霧寮魂,劉濃的思緒亦隨其蔓延。
若說他沒有志向,那是假的!可他的志向,不可明言;就連他自己只要每一想起,亦會遍體生寒!上蒼給了這次機會,豈容輕負;若真要問志,那便是:修身、養性、齊家、治國、平天下!如此,方不負大好之身!如此,方不愧所承之志!
他手指輕釦,眼神亦深深。
楊少柳只得一眼,便將他的模樣落進,暗中嘴角輕彎,有些不屑:一想事便會扣指,還以為別人不知道似的,李越說的對,就是個小滑頭。
她漫聲道:“按晉律僻官職:應由中正鄉評,再經由吏部以核家世,最終予以定職。你是次等士族,鄉評最高可至四品,四品鄉評對應五品以下官職。官職又有清濁之分,濁吏一生亦難登大雅,而清職只需數載便可晉身。如今之江東,門閥林立,朝堂之上盡為世家大族把持。你若想有所成就,此時還不立志以備,更待何時?”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看著劉濃,輕問:“莫非,你的志向,便只是想做個富家翁不成?!”
不用看,她此時定是眉目輕挑。
劉濃按膝直身,拂了拂箭袍下襬,然後重重一個稽首,沉聲道:“回稟阿姐,劉濃想……所行,即是所願!”
所行,即是所願?!
“啪!”
竹卷墜地!
好大口氣,大的簡直就是敷衍!
楊少柳頓住,小嘴微張,睫毛眨了兩眨,緩緩地吸了口氣,再慢慢的順著心中的惱意。良久良久,才把胸中的氣惱給順得無跡,說道:“也罷,我姑且視作你志向高遠!既是如此,便不可將身心荒廢。即日起,需得閒遊山川赴雅集,四處訪友求學,多作文章詩書。兩年內,江東之地,須聞得你的名望,而不是你幼時的什麼珠聯生輝!待冠禮後,或可得到四品鄉評,從而謀取清職……”
楊少柳一語深長,劉濃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