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休沐時辰,張芳先行告退!”言罷,跨下石階,面上略帶笑容與程府君錯身而過。
程府君轉目盯視其背,逐其至府門口消失,猛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罵道:“呸,下作卑賤,不修詩書只會鑽營之輩!若非顧得江東張氏顏面,豈會讓汝這跳樑小醜如此辱我!”
隨後又渭然嘆道:“唉,便再忍你半載!半載後……”
……
烏程縣南郊,桃花凹。
一條清河由東至西緩流,夾河兩側盡是桃林。若是逢得花期,五里桃花開兩岸,應是美不勝收。可惜此時花期已過,兩岸獨留翠翠成森。
其**有三所小別莊,皆為烏程縣程氏所有。每逢三至五月桃花盡爛時,遠近士庶皆喜至此詠賞桃花。程氏便將別莊對外租賃,既可賺些錢財,亦可因此結識些同等世家,一舉兩得。
此時,幾輛牛車停靠於莊門前。
首車挑簾。
邁下一個身著儒袍的中年人,面目英俊不凡,拿眼瞅著莊前那片綠桃林,仿若頗是歡喜,撫掌笑道:“不錯,不錯,世人皆愛桃花開,唯我獨喜落紅謝。此地,可暫居也!”
說著,至後車扶下一位富態的老人。
那老人仿若身體染恙,邊行邊咳,瞅了一眼桃林,顫危危的說道:“兒啊,你行商聚財不易,何苦為老父這半入土的身子亂使錢……”
聞言,一個身著葛衫的郎君眉間輕挑,趕緊笑道:“李先生你們遠道而來,又得縣上名醫餘郎中推薦,我見李先生侍父純孝,這才以如此低廉的……此地最適靜養……獨此一戶……”
這郎君好生一番作態才將那商賈戶鎮住,讓其陶了錢財暫居於此。兩廂粗粗交付後,匆匆跨上牛車遙遙而去,深怕那商賈反悔追來。
待其一走,儒袍中年人挺身大步邁入莊中,四下一陣打量,嘴間輕展,淡然笑道:“咱們便在此地,會會那縣丞張芳吧!”
言罷,將手一拍,簇簇青袍陸續浮現,中夾一點殷紅。
此人正是李越,自其帶著人到得烏程縣後,便以替其父治病需拜訪名醫為名,再以因病需得靜養之所為由,找到這好賭成性的程氏子弟程鳴租賃小別莊。烏程非比華亭,若長期滯留此地且無相應理由、合理身份,難免惹人側目;恐事尚未辦妥,縣府差役便來核籍矣!
而此次前來,事關華亭劉氏聲望,不容洩露,不容有失!唯謹慎,果決,方能不破!
第六十章 橋女遊思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聚遊!
吳郡之地,山秀水麗,不論春夏秋冬何季,總有風花雪月可續。每逢正季時節,遂有世家子弟聚而悠遊,攜得三、五子,或行山游水、或訪廟拜觀、或踏幽徑而尋隱逸之士。
其間,見月斯詠,聞歌漫舞,極盡雅事。
而這青俊郎君聚友踏遊,亦是士庶家族喜聞樂見的要事,一則:可使族中精英子弟交友廣闊,互相增長人脈學識;二則:年少未立時,如何才能聲名播於野?大多皆是如此游來游去,游出來的。
天剛放曉。
“小郎君,多帶些衣衫,怕是要游上一段時日呢……”
“來福,梅花墨可得帶著,要好生保管……”
碎湖捧著東指著西,時爾命墨璃拿著這個,倏爾叫綠蘿奉上那個。此次踏遊,小郎君尚是首次參予,由不得她不重視。況且,這一遊怕是時日不短,總得方方面面皆考慮到才是。
忙得一早,足足裝了兩車!
而她猶不滿足,歪著腦袋總覺尚有漏失。
突然,來福笑道:“小郎君、碎湖,來福覺得咱們得帶上墨璃或是綠蘿,你看那祖郎君帶著兩個侍婢呢。”
“是呢!”
碎湖得他一提醒,眼睛晶亮如星,暖暖笑道:“對著呢,小郎君,是得讓人跟著侍候,來福不會束冠……”
“嗯,便如此吧!”
劉濃坐在烏木矮案後,懸腕將最後一筆勾撩,隨後用嘴輕吹字跡待幹。名士踏遊山間時,喜帶侍姬亦不是毫無道理,這束冠頗是麻煩自己斷然束不得,若是讓個粗燥男人跪在身後梳頭束冠,想想都滲人哪。可若是夜不散冠,現下日頭漸熱,不遭蚊蠅才怪!
華亭美鶴可不能成臭鶴呀!
淡然一笑,將案上信紙折了,分別裝入兩枚錦囊,慢慢起身命來福遣人送走。再一轉眼,見碎湖的眼光在綠蘿與黑璃倆人身上溜來溜去,知她尚在猶豫讓誰去。心中不由得樂了,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