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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做!”

“也只能這樣想了。”張之洞無可奈何地應了一句。

“你請我出來為你佐幕,這是你相信我,我很感激,惟其如此,才更須坦誠相待。我要對你說句老實話,我這二十年來差不多已拋開了儒學,我習的乃是雜學,兵家、陰陽、墨、道一併看重,尤重管學即管子之學,愛讀《 鹽鐵論 》,奉管子、桑弘羊為宗師。從名教角度來看,我乃野狐禪一類,不為正統士人所齒。你是清流名士,或許難於接受,與其日後不歡而散,不如今日先挑個明白,行則共事,不行則各不相干。”

以儒家信徒自居、以聖人名教為性命的張之洞,乍一聽到這番話,頗出意外。不過,他到底不是倭仁、徐桐那樣的迂腐理學家,稍停一會,他說:“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桑弘羊創平準均輸良法,都是一時之大才,奉管、桑為師,也並非不好。你不妨詳細說說你的看法。”

“自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變近兩千年來的一家獨霸,這對鞏固皇權統一人心或許有利,但卻扼殺學術壓制人才。尤其不好的是,儒家發展到後來成了一門空疏之學,虛偽之學,與孔子當年的學說相差甚遠,與國計民生更是毫無聯絡。依我看,中國淪落到今天國弱民貧的境地,尋根溯源,便要追尋到漢武帝所推行的這種霸道國策上去。”

。。

第二章 燕山聘賢(17)

張之洞用心聽著這位隱逸者的獨特議論,注意到他並沒有攻擊孔子的學說,只是指責西漢以後的儒家學派,這與全盤否定周公孔孟還是有區別的。

“天底下國與民的事,《 管子 》一書開宗明義就講清楚了。凡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又說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又說天下順治在民富,天下和靜在民樂。一部《 管子 》反覆陳述的就是這幾層意義,而這幾層意義則揭開治國治民全部奧秘。也就是說,為政者的所有作為,最終的結果都要落實到百姓的頭上,即使百姓快樂。快樂在於富有,富有在於有吃有穿,有吃有穿才知禮節榮辱。而兩千年來的所謂儒學只講禮節榮辱,不講衣食財富,完全顛倒了本末。香濤兄,在我看來,中國之誤,誤在從政者只重虛不重實,只重末不重本。這如何能得到百姓的擁護,又如何能把國家治理得好?”

張之洞心想:他的話雖然偏頗了些,但不能說完全沒有道理,士人的興趣確實重在禮義廉恥上,對農工商不屑於過問,特別是宋明以來,更大談心性命理等等,越談越玄,越談越空,故後人批評宋明亡國就亡在空談上。誠如管子所說的,禮節榮辱建立在倉廩衣食上,尤其是鄉間農夫市井小販,他們不懂詩書胸無大志,吃飽穿暖才是他們的追求。過去做學政,做翰林,打交道的是士人官吏,他們都衣食無憂,自然有心思談禮節談榮辱。現在去做巡撫,錢糧賦稅肅匪辦案,樁樁件件都是與小民打交道。小民求的是溫飽,巡撫又怎能不去關心他們的溫飽?

想到這裡,張之洞說:“管子說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這話極有道理。做牧民之官,應時時記取這兩句話,讓百姓足衣足食。其實,聖人之教也很注重這方面,孟子說黎民不飢不寒,不王者未之有也。也就是講為政者當順民心,使百姓有吃有穿。”

桑治平面露欣色說:“香濤兄果然是明理達事的人,如此說來,我們有共同的語言。依我看,你此去山西應重在為百姓謀實利,也就是說為百姓的豐衣足食而努力,要用三五年的時間,使三晉百姓富足起來,如此你張香濤才是一個好巡撫;至於具體如何富民裕民,到達山西后再從容計議!”

張之洞高興地說:“讓山西百姓過上好日子,這是做一個晉撫的本職,在這點上我與你完全一致。當然,我信仰聖人名教,我不會改變,你奉管仲、桑弘羊為師,你也不必改變。你做我的幕賓,我看重你的為學。你治的是致富之學,正好幫我出主意想辦法,讓三晉早日富裕起來,以你之長補我之不足,這不是合則雙美的大好事嗎,你還猶豫什麼呢?就委屈你做我的山西巡撫衙門的總文案吧!”

“慢點。”桑治平說,“你的長子已成家,自然留在京師,次公子今年多大了,是留在京師還是隨你去太原?”

“我想,待我安定下來後,還是接他到太原去讀書為好。”

“這樣吧,我還是以公子師傅的身份住在衙門裡,幫助你做點事。”

“好,就這樣!”張之洞興奮地說,“薪水不變,還是總文案的樣。我們就這樣講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