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說,“查維斯先生,他歸你了。”
他們沉默地穿過房間,帶著槍,走向那臺機器,走向那銀色的金屬與閃耀的光帶。
先是一個白晝,一個夜晚,一個白晝,一個夜晚,接著是晝——夜——晝——夜迅速更替,一星期,一月,一年,十年!公元2055,公元2019,1999!1957!
飛逝!機器轟鳴著。
他們戴上氧氣頭盔,測試內部通話裝置。
艾克爾斯在軟椅上搖晃著,他臉色蒼白,牙關緊閉。他感到手臂在顫抖,低頭一看才發現手裡緊攥著嶄新的來復槍。機艙裡還有四個人:狩獵嚮導查維斯、萊斯普蘭斯,和另外兩個獵人比林斯和克萊默。他們坐著面面相覷,歲月在他們周圍燃燒。
“這些槍能撂倒恐龍嗎?”艾克爾斯開口問道。
“只要你打得準。”查維斯在頭盔話筒裡說,“有些恐龍有兩個大腦,一個在腦袋裡,另一個在脊柱下部。我們得避開它們,不然就太冒險了。頭兩槍先射眼,要是你做得到的話,射瞎它們,再射穿大腦。”
機器轟鳴著。時光像一部倒放的影片。
機器慢下來,尖嘯聲變成了喃喃低語,機器停住了。
烈日當空。
籠罩著機器的霧氣散開了。三個獵人、兩個狩獵嚮導和他們橫在腿上的藍色金屬槍,正處在一個古老的時代,一個確實非常古老的時代。
“基督尚未降生,”查維斯說,“摩西還沒有上山去與上帝交談。建金字塔的石頭仍在泥土裡,等著被切割和堆砌。‘回憶’一下,亞歷山大、愷撒、拿破崙、希特勒——一個都還不存在呢。”
人們點著頭。
“那邊,”查維斯先生指著說,“是基斯總統之前六千兩百萬零五十五年的叢林。”
他又指著一條在巨大的蕨類植物與棕櫚之間,在蒸騰的沼澤之上伸進荒野的金屬小徑。
“而這,”他說,“是走道,是時間狩獵公司鋪設供你們使用的。它懸浮在地面上六英寸,沒有碰到一片草葉、一朵花或一棵樹。這是一種反重力金屬,其目的是防止你們以任何方式接觸這個過去的世界。留在走道上,不許離開。我重複一遍,不許離開,不論什麼理由!
倘若你們跳下去,就會受到處罰。未經我們同意不要射殺任何動物。“
“為什麼?”艾克爾斯問。
他們坐在遠古的荒野中。風中傳來遠處的鳥鳴以及鹽海、潮溼的草地和血紅的花朵的氣息。
“我們不想改變未來,在過去的時代裡我們並不屬於這兒。政府不喜歡我們在這兒,我們得付出鉅額賄賂才能保住我們的許可證。時間機器可是個麻煩透頂的該死營生,我們可能在無意中殺死一個重要的動物,一隻小鳥,一條魚,甚至踐踏了一朵花兒,從而毀掉一個物種發展中的一個重要環節。”
“我不太明白。”艾克爾斯說。
“好吧,”查維斯接著說,“假設我們在這兒偶然殺死了一隻老鼠,這意味著這隻老鼠的整個未來家族的毀滅,對嗎?”
“對!”
“還有這隻老鼠的家族的家族的家族!你用腳踩死了頭一個,就等於毀滅了一打,一千,一百萬,十億隻可能存在的老鼠。”
“於是它們死了,”艾克爾斯說,“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查維斯嗤笑道,“那麼,那些靠吃這些老鼠活命的狐狸會怎樣呢?因為少了十隻老鼠,一隻狐狸餓死了;因為少了十隻狐狸,一頭獅子餓死了;因為少了一頭獅子,全部種類的昆蟲、鷲鳥和數以億計的生命形式被拋入了混亂與毀滅。最終就會導致這麼一個結果:五千九百萬年後,一個飢餓的人,整個世界上寥寥可數的幾個人之一,來打一頭野豬或劍齒虎充飢。而你,朋友,已經透過踩死一隻老鼠而‘踩死’了這個地方所有的老虎。結果那個人餓死了,而那個人,請注意,不是隨便一個可以犧牲的人,不!他是整整一個未來的民族。他可能生出十個兒子,而他們可能生出一百個兒子,如此延續下去直至產生一個文明。毀滅了這個人,你就毀滅了一個種族,一個民族,一部完整的生命史,這就好比殺死了亞當的一個孫子。你的腳在一隻老鼠身上一踩,可能引起一場地震,其結果可能徹底動搖我們的世界與我們未來的命運。因為一個飢餓的人的死,十億可能出生的人被預先扼殺了。或許羅馬永遠不會在它的七座小山上建成,或許歐洲永遠是一片黑暗的森林,而只有亞洲變得繁榮昌盛。踩死一隻老鼠,你就等於摧毀了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