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像這次這樣,我總以為我能生還。
我有好的狩獵嚮導、好的狩獵隊和安全保證,可這次我想錯了。我碰到了對手,我認輸,我應付不了這個。“
“不要跑,”萊斯普蘭斯說,“回去,躲在機艙裡。”
“是。”艾克爾斯好像麻木了。他盯著自己的腳,好像試圖使之移動。他無能為力地呻吟著。
“艾克爾斯!”
他視而不見地邁出幾步,渾身發抖。
“不是那條路!”
巨獸發出一聲可怕的尖嗥,猛撲上來,在四秒鐘內它越過了一百碼。來復槍急忙上膛開火,人們淹沒在這野獸口中噴出的黏液與汙濁血液的惡臭中。巨獸咆哮著,利齒在陽光下閃耀。
艾克爾斯頭也不回,盲目地跑到走道邊上,胳膊上掛著槍,跳下走道,在叢林裡漫無目的地跑著。他的腳陷進了綠色的苔蘚,他的腿帶動著他。他感到自己獨自一人,遠離了身後發生的一切。
來復槍再次開火,槍聲的尖嘯消失在爬蟲的吼叫聲裡。那巨大的爬蟲尾巴左右甩動著,抽打著,樹木被打得枝葉橫飛。巨獸抽搐著它那珠寶匠般靈巧的爪子向下面的人抓去,想把他們撕成兩半,把他們像漿果一樣搗爛,把他們塞進嘴裡大嚼一番。它那巨石般的眼睛盯著眾人。他們看見自己映在裡面的影子,向那金屬般堅硬的眼瞼和炯炯閃亮的黑色虹膜開了槍。
霸王龍像一座石像、一場山崩一樣倒下來。它怒吼著,抓著樹木,把它們一起帶倒在地上,撞壞並撕裂了金屬走道。人們急忙向後退去。它的身軀,十噸又冷又硬的肉撞了上來。獵槍開火,巨獸甩著它那甲皮厚厚的尾巴,扭動著長頸,躺下不動了。一股血從它的喉嚨裡噴出來。它體內的某個液囊破了,令人作嘔的血淋了獵手們一身。他們站著,渾身血光。
吼聲消失了。
叢林悄然無聲。山崩之後,一片綠色的寧靜;噩夢之後,來了黎明。
比林斯和克萊默坐在走道上嘔吐。查維斯和萊斯普蘭斯拿著冒煙的來復槍站著,若無其事地咒罵著。
在時間機器裡,艾克爾斯臉朝下趴著發抖。他已經設法回到走道上,爬進了機艙。
查維斯走進來,瞥了艾克爾斯一眼,從一個金屬盒裡取出紗布,回到坐在走道上的其他人那兒。
“擦乾淨。”
他們擦掉頭盔上的血,也開始咒罵起來。巨獸躺著,像一座結實的肉山。在它體內,你能聽見那瀕死的內臟發出的嘆息與低語般的聲音。器官失靈,血液不再流動,一切都永遠中斷、關閉了。就像站在一臺損壞的機車或廢棄的蒸汽鏟旁邊,一切閥門都大敞四開。它的骨頭斷了,數噸重的軀體失去了平衡,變得死沉。纖巧的前爪抽搐著,抓著地皮。肉體堆委在地上,顫抖著。
又一聲爆響,在頭上,一根巨大的樹杈從茂密的樹頂斷落下來,以致命的力量砸在死獸身上。
萊斯普蘭斯看看錶,“正是時候。就是這棵大樹先砸死這頭野獸。”他瞥了那兩個獵人一眼,“你們想拍張紀念照麼?”
“什麼?”
“我們不能把獵物帶回未來,這具屍體就得留在它原來死去的這個地方,以便昆蟲、鳥和細菌能像原來一樣得到它。一切原封不動,屍體留下,但你們可以站在它旁邊留個影。”
兩個人想了想,還是搖頭放棄了。
他們沿著金屬走道走回機艙,精疲力盡地癱坐在靠椅裡。他們扭過頭盯著那死去的巨獸,那紋絲不動的肉丘。在那熱氣蒸騰的甲皮上已經有奇特的鳥兒和金色昆蟲在忙碌了。
機艙地板上傳來的一個聲音使他們一愣。艾克爾斯坐在那兒顫抖著。
“我很抱歉。”他最後說。
“站起來!”查維斯叫道。
艾克爾斯站了起來。
“出去自個兒呆在走道上。”查維斯說,他用來復槍指點著,“你並沒回到機艙裡來。我們要把你留在這兒!”
萊斯普蘭斯抓住查維斯的胳膊:“等等……”
“你別管!”查維斯把胳膊掙脫出來,“這個傻瓜差點兒害死我們。不僅如此,不,瞧瞧他的鞋!他跑到走道外面去了,這可毀了我們!誰知道我們會被罰款多少!上萬美元的保險!我們保證過沒有人會離開走道,他離開了,噢,這個該死的笨蛋!我不得不報告政府,他們會弔銷我們的旅行許可證。天知道他對時間、對歷史做了什麼!“
“想開點兒,他不過惹了點兒麻煩。”
“我們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