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聲,尖叫聲,最後一批清潔鼠仍勇敢地去搬那些灰!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還有一個聲音高雅地朗誦那首詩,朗誦聲迴盪在烈火熊熊的書房裡,直到所有的膠片盤被燒焦,直到所有的電線和電路不再工作。
廚房裡,就在大火隨著屋樑下墜前,烹調爐還在傻呼呼地做著早餐:120只雞蛋,6條土司,240片燻肉。它的成果都進了大火的肚子,這使得它不停地工作,發出歇斯底里的噝噝聲!
房子終於支援不住了。房頂的水龍頭砸到廚房和起居室上,又壓住了地下室。最後第二層地下室也坍塌了,冷櫃、扶椅、膠片、電路、床……所有被燒燬的物品一齊落在地底的深坑中,雜亂地堆在一起。
煙,寂靜。騰起許多煙。
東方,黎明將至。廢墟里,只有一面牆站立著,它是那樣孤獨。牆的內部,一個低沉的聲音說著,一遍又一遍,直到陽光灑在這堆廢墟和冉冉而升的水蒸氣上的時候也沒有停止:
“今天是2026年8月5日,今天是2026年8月5日,今天是……”
注:
①巴爾神:一位古代的神靈。
②####狓:產於非洲中部的一種類似長頸鹿的動物。
雨一直下
譯者:曾真
雨繼續下著。這是一場猛烈的雨,一場久不停歇的雨,一場令人焦躁不安的潮潮的雨。這是一場豪雨,如抽在眼睛上的鞭子,又如齊膝湧動的暗流。這場雨淹沒了所有和雨相關的記憶。大雨滂沱,劈打在密林中,像枝剪一樣砍開了樹木,修齊了草坪,在土地上砸出了地道,又褪下了灌木叢的葉子。它將人們的手淋得像人猿皺巴巴的前掌。這場頑固而呆滯的雨從未停過。
“還有多遠啊,中尉?”
“我不知道。一英里,十英里,或許一百英里。”
“您也不肯定嗎?”
“我怎麼肯定?”
“我不喜歡這雨。只要我們知道去太陽穹廬還有多遠,我就會感到好受些。”
“離這兒還有一兩個小時的路程。”
“您真這麼認為嗎,中尉?”
“當然。”
“大概您只是為了讓我們高興而在撒謊吧?”
“我就是在為了讓你們高興而撒謊。你給我閉嘴!”
說話的兩個人正並坐在雨中。在他們身後,萎靡不振地坐著兩個全身溼透且倦怠不堪的人,像兩塊正在融化的泥團。
中尉抬起頭來。他那曾經褐紅的臉膛現在已被雨水衝成一片慘白,眼睛也因雨水的滌盪變成了白色,一如他的頭髮。他從頭到腳白成一片,甚至連制服也開始泛白,也許還帶上一點點綠綠的菌類的顏色。
中尉感到了雨打在他的臉頰上:“金星上上次停雨是幾百萬年前的事兒了?”
“別發瘋了,”另外兩個人中的一個說,“金星上從來就不停雨,雨老是不斷地下啊下的。我在這兒已經住了十年了,卻從未見過有一分鐘,甚至於一秒鐘,天沒在瓢潑似的下雨。”
“這真跟住在水底沒什麼區別。”中尉一邊說一邊站起來,聳聳肩把槍扛正,“行了,我們最好啟程吧,還得找那個太陽穹廬呢。”
“或許我們根本找不著它。”一個玩世不恭的人說道。
“大約還有一小時左右。”
“您現在是在對我說謊,中尉。”
“不,我現在是對自己說謊。這是一個不得不說謊的時候。我不大能受得了。”
任何地方都識別不出方向。那裡只有灰濛濛的天空,仍在下的雨,密林和一條小路,以及遠在他們身後的那艘他們乘坐過並已墜下的火箭。火箭中還坐著他們的兩個朋友,全身淌著雨水,已死了。
“動手吧,西蒙斯。”中尉點點頭吩咐。西蒙斯從揹包中拿出一個小包,在隱藏的化學藥物的作用下,充氣成了一艘大船。在中尉的指點下,他們飛快地砍下樹木製成船槳,在平靜的水面上敏捷地划動船槳啟航了。
中尉感到冰涼的雨水流在他的雙頰、頸部和揮動的手臂上,那陣寒意直滲入肺部。
他感覺到雨水沖刷著他的耳朵、眼睛和大腿。
“我昨晚一宿沒睡。”他說。
“誰睡得著?誰睡了?什麼時候?我們總共睡了幾個晚上?三十個日日夜夜!誰能在雨狠狠擊打頭部時入睡?我願以一切代價換得一頂帽子。一切代價,只要雨不再敲打我的頭。我頭痛,疼得厲害呢,它時時刻刻都在攪擾著我。”